胡不归 （一）

    冬天来得很快。

    黄昏的时候，天上落起了细密的雪粒。一颗一颗密集地砸在地上窗上，小弹一样。

    两个工的小孩拿着小碗在天接雪粒玩，看到小暑走过，便对他扮着鬼脸叫，“臭破鞋！臭破鞋！”

    小暑顿了脚步，皱着眉看向他们。

    两个小孩便你看我我看你地闭上了嘴，溜着鼻涕，四隻睛眨眨的。

    很显然，他们并不大懂得这恶毒的骂人话是什么意思，只不过是那些大人们在背后这样说，他们就来鹦鹉学而已。

    小暑没有搭理他们，又接着走。

    他端着一壶茶屋的时候，烟云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蜷缩在沙发上，整个人裹在一条厚厚的绒毯里，有像是婴儿呆在襁褓里的姿势。小暑很轻地放茶壶，就这么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

    烟云睡得很死，睛闭着，手抓着绒毯，忽然轻轻地叫了一声，“二哥……”不晓得她梦见了什么，又是在叫谁，统共也只有轻不可闻的这么一声，小暑觉得好像是自己幻听了一样。她醒过来时，睛半睁半闭地看了天板很久，才困顿地问了声，“几了？”

    小暑答，“两。”

    烟云慢慢地坐起来，手扶着，一脸迷茫地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才两？要死，我怎么觉得睡了快要半辈。”

    说完，她便习惯地去烟烟，到半支烟都快要燃完了，才又想起来问小暑，“对了，今天社生没来吗？”

    小暑。

    烟云不再说话，低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上季社生送的那枚红宝石戒指。

    冬以来，她是经常看着这戒指发呆的，不知是期待着嫁给那姓季的，还是后悔了要收这一枚戒指。

    小暑其实很想问她，真的要嫁给这个季社生吗，然而直到日暮西沉，他的手心里都冒汗来了，却还是没有问来。

    这一天，季社生没有过来。

    接来一连三天，他都没有过来，据说是也没有去工厂，整个人像是蒸发了一样。

    烟云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却是陷了一说不上来的惶惑状态里，坐立不宁，一支烟，却把烟嘴和烟尾都拿倒了，好不容易正了回来要去火，手却颤抖着，于是一不小心便烧到了手，后来她脆便不了，把一整盒香烟都扔得远远的。

    第四天一清早，天都还没有亮的时候，烟云在床上听见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