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听她语带保留，心想：“我夜裏带着一名姑娘上路，恐难取信于她。”回答：“夫人，这位是。我俩上莲觉寺拜佛，正山寻客店投宿。”符赤锦何等乖觉，羞赧一笑，怯怯低，确是新婚小妻的模样。

    耿照有过合之缘的女，多是世间极品，于女胴的丑好坏，不知不觉已备非凡光。光看这掌臂便知车中女定然貌，非是庸脂俗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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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仆妇如溺者见了浮草，死命抓着耿照不放，彷佛一鬆开便要倒。车厢裏窸窣一阵，传一把清丽音：“姚嬷，拿来我瞧瞧。”声音微颤，却十分温柔动人，自有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

    符赤锦抬起来，脸丕变。

    车座上的老人回过来，着一北地方言，嘶吼：“胡说，你妈的！你们这帮拦路匪，再不让开，老劈了你们！”

    那女隔着布帘打量片刻，似是定决心，：“既然如此，我等便与贤伉俪一路。这两位自称是我夫君手，但我从未见过他二人，并不相识。”言之意，是拒绝与二少同行了。

    “使不得呀，夫人！”仆妇死揪着金兔钗儿，叫：“这两个拦路蟊贼，杀一百次也不够，拿了夫人的钗，这钗就当扔裏啦，使不得使不得！”

更浅的细碎脚印——从步幅与大小判断，步行之人应是女。

    骡车行数裏，前炬焰闪烁，两骑分持火把，一前一后夹着一辆小小驴车。

    那温和的壮硕青年神错愕，翻，抱拳：“夫人……”

    “我们要找的，是两个年轻人！”耿照无暇回，逆风大叫：“一个格壮，另一个则带着宝刀。两人两骑，并辔而行！”

    符赤锦半探车厢，小手攀住车座侧，迎风叫。

    车中的女揭起吊帘一角，颔首：“确是王侯府的金字腰牌没错。旁边这位，是大人的亲眷么？”炬焰投影中，但见她颔尖细、珠小巧，嘴型斯文秀，编贝也似的皓齿宛若玉颗；未见全貌，端的是人间绝。

    耿照与符赤锦对望一，觉古怪难言。

    耿照一腰间刀柄，刻意让那壮硕青年瞧见，偕符赤锦绕过他的前，于两骑之间停步，冲着车厢侧的青布吊帘一拱手，朗声：“夫人请了。在官职在，乃堂堂七品王府典卫，不是什么坏人。请夫人说一句，这两位若非府上家人，谁也不能要夫人上哪儿去。”说着递金字腰牌，给靠在厢门上发抖的中年仆妇。

    “砍的那两人最是危险！”

    “嗯！”他用力，拼命鞭策拉车的骡。

    纵使是江湖仇杀，一刀断的作风也不多见。“留人全尸”这条通则对黑白两一适用，只有集恶那凶狠至极的残毒邪派，又或冷北海之悬红买命的杀手，才断的勾当。

    两人换，心念俱同，携手一跃上车，奋力追赶。

    车中女：“他俩若真是大人的手，没带信回去，大人要砍的。人命关天，抵不过一支钗儿么？”对青年：“你二人拿钗回去复命罢。你们所说若是

    符赤锦是玲珑心窍，一就明，连问都没多问一句——树林裏的三人都是三十，什么样的对手最容易使人大意轻忽？老人、小孩、女，除此之外，就是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人。

    被唤作“姚嬷”的妇人好不容易鬆开耿照，颤着手将腰牌递，片刻伸一隻白生生的柔荑，让姚嬷归还金字腰牌，皓腕如玉，臂似鹅颈，腕间一隻翠玉镯，更衬得五指纤，掌心柔腻，说不的可人。

    驴拉着的是女车，随车步行的自是侍女婆之类，看来便是寻常的香女客，刚由阿兰山上参拜回来，不小心走上了远路。问题是：这条看似寻常的荒僻小路上，至少有一路夜行伏杀的黑衣刺客，磨刀霍霍，更遑论那两名恣意逞凶、把断首当球踢的拦路煞星！

    骑包抄的那两人，一个壮结实，方阔面，两边太鼓起，相却有些温吞，全不似拦路悍匪；如丹凤、眉似卧蚕，频频举掌安抚那老车夫，被火光照亮的额一片油亮。

    车中女截住了他的话，语声虽轻柔宜人，吻却很决。“莫再说啦。你若是我夫君的手，便说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他专心理公务便了，无须挂虑。我见到他之后，自会为你求。”隐有几分落寞。窸窣片刻，帘递一金钗，钗上伏了敛耳舒的掐金雪兔，錾工超群。那金兔线条俐落、造型洗练，双嵌着两粒血红宝石，模样巧生动。

    所有的推测均对应成真，双骑的形貌、被追赶的驴车……无一落空，若有人听得两人之言，怕要当耿照是铁直断的半仙。虽说如此，但又与原先的预期有着难以书喻的微妙差异。

    “姚嬷，把钗给了这位壮士。”

    那老车夫吼得声嘶力竭，耿照唯恐他脱力伤，一勒缰绳，牵着宝宝锦儿跃车来，扬声：“老丈！可有什么要帮忙的？”与符赤锦并肩上前。那拦在驴车之后的壮硕青年掉转，蚕眉皱得更，就着鞍上抱拳拱手：“这位兄台请了。车裏是我家主母，在正要护送主母回城，请勿多心。”

    如无意外，年岁大约等同修为，小着十几二十岁的对手，意味着比自己少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最易诱人轻敌。那刺客拳捣来人的鲁莽行径，就是最好的证明。

    二人年纪与耿照相近，方阔面、乡人似的壮汉兴许还要大上几岁，应有二十，老成的气质也像。黄猴似的那人则年少得多，至多不会超过十八。

    前座的老车夫举火呼喝，像是壮着胆回护众女客，可惜他年纪太大，骨也单薄，实在没什么效果。一名仆妇缩靠在车门外几昏厥，窄小的驴车被推得不住晃动；风帘卷，只容一人的车厢似挤了两名女，贴鬓并，可能是在遇贼之际，车中女主也让丫鬟躲了去。

    另一人也不像路匪，一脚跨鞍，一脚跷起盘坐，尖瘦的脸庞有些青白，柳叶形的倒三角宛如枣尖儿，髮黄燥。他神经质地抖着脚，也未抬，彷佛一切全与他无关，褂毡靴的打扮活像猎，背了把鞘大刀，鞍侧还挂着弓胎箭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