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移手腰畔，才想起未携兵刃，额际微微渗汗，相顾无言。

    片刻耿照定了定神，推开摇摇坠的半朽门扉，率先跨石屋。

    此间果是五大师修行之所在。布满厚厚尘灰蛛网的屋，随可见蒲团、袈裟等僧侣常，架上堆满经卷。耿照以为是佛典，拿起一本开积尘，信手翻阅，见书页上以熟悉的遒劲字迹写着：“……七月初五。悲田吾友忆女成狂，始信宝刀生肌活血，威能绝大，必可活死人，白骨。殊不知生侄女躯壳之不腐，容如生，已是宝刀奇能之极；香没药亦不坏，彼可作不死药乎？嗔痴害人，眛乎灵智，莫甚于此。”

    “这是……”染红霞凑近略读，凛然：“五大师的手札！”

    耿照，阖起书页，双手捧过，虔诚祝祷：“我二人误险地，望大师有灵，指生路，非有意窥探私隐，冒犯之，大师莫怪。札记中若有大师未竟之心愿，不违侠义、不天理者，待我等离开此地，必定尽力为大师完成。”染红霞闭目合什，低声：“自当如此。”

    适才看着的那页，不知怎的一竟找不着，耿照逐页翻去，忽见一页写：“为引宝刀之能，悲田吾友多造杀孽，谷外十里几无人家。端溪张姓樵育有一女，年方十四，与生侄女近似。劝喻再三，令其早避，莫……”那“莫”字的最后一忽然破开，彷佛执笔之人用力一顿，绽墨如迸血，秃笔几乎戳穿纸页。

    隔行的墨明显不同，落笔多是皴，字迹渌草：“……迟矣！一家五，无一存活，悔之晚矣！莫非世有定数，吾友自阎王手活人无算，今系还乎？若是，吾杀人盈百，满手血腥，独救不还一人耶？悠悠苍天，曷此其极！我放落殊境石，封闭三绝谷，唯念白骨陷坑之奇，不应绝于我辈，沉反復，犹不能决。”

    染红霞小声诵念，不觉皱眉。“看来五大师有位医术超的好友，为救女儿走火，杀害许多百姓。这里反復提到‘宝刀之能’，难谷里本有一柄救人的刀？既要救女，又何须杀人？”

    耿照心念一动，蓦然省觉，诸般线索自行贯串起来，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绪；未及放札记，急：“糟糕！咱们快去瞧瞧！”不由分说，拉着染红霞便往外跑。

    染红霞被拖着一路狂奔，衝过毗邻的第二间石屋，瞥见门霉上悬了块大匾——说是匾额，其实只是将木剖作两截，削去圆背，并排钉起，耝略製成的一块大木排——上书“救活斋”三个大字。

    乌的墨吃了木纹肌理，即使表面凋朽严重，题字之收放、俯仰向背，依旧顾盼生姿，落笔之人竟写得一手沈着飞翥的上佳翰墨，与五大师那自草莽、全不讲章法，戻气人的森寒剑字绝不相同。染红霞暗忖：“这该是那位忆女成狂的‘悲田吾友’了。救活斋、救活斋，医术通神，又如此宝女儿的一副心，怎就成了滥杀无辜之人？”见屋门被铁炼锁死，院墙中隐约飘一缕异臭，既似尸腐，又有几分血腥味，混合药气，令人作呕。也不知是不是先为主，同样的蓝天白云，但觉这铁锁圏牢的“救活斋”上罩着一圏黑气，其中风怒嚎，似有无数冤魂代，说不的恐怖。

    第三间石屋相距甚远，不在耿照的必经路上，屋前无桩无匾，不知其主。两人越过了大片的荒烟蔓草，来到谷中另一侧的峭，耿照息未定，仰一瞧，忽然一跤坐倒，半句话也说不来。

    染红霞望着前大的石门怔怔发呆，半晌伸手抚，又觉半也不真实，玉指始终之不落，虚悬在诡异的斜纹石肌上。

    那是一座逾三丈、宽约两丈的石门，像在峭挖这般尺寸的凹槽，然后再打磨平整似的。石门非如瀑布圆的般、光如镜的一片，而是由宽约两尺的石条斜向错，宛若一面大的竹席嵌于峭，石条与石条的拼接连片薄钢都不，只见其，却几乎摸不它的存在。

    染红霞未见过这样的工艺风格，怪异到几乎不像存于此世之——哪有石匠会製成这般诡？拥有拼嵌不容一发的绝艺，何不刻龙镌凤、雕錾栩栩如生的壮阔浮雕，而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单调的斜纹线条？

    “这……这是……”

    “这便是手札里说的‘殊境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地上的耿照才喃喃接。

    “发动殊境石后，三奇谷唯一的，以及通往白骨陷坑——就是那个瀑布里的石门密室——的密，将齐被万斤石门阻断。这‘殊境石’机关以力发动， 被设计成只能使用一次，一旦放落，再也不能开启一一”忽一跃起，虎吼着对石门连发数掌，打得掌心殷红如血、胀裂，却难撼动分毫。

    “可恶……可恶！”

    他旋扫飞大片草叶，失足坐倒，“碰！”一拳轰在门上，打得指节青紫迸血，满是挫败的面上滴落汗珠，不知是因疼痛抑或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