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走兽彷佛预闻风声，不见一隻半来晃，直至日渐西斜，仍是一无所获。耿照随手拾了拇指细的枝，折去枝蔓杂芜，充作打草之用，心中不无叹：要是藏锋未遗落在莲台底就好了。有利在手，哪怕剖刮去，也比潭边捡拾的尖石片好使。

    可惜他连「剖刮去」的机会也无。

    回到小屋时，染红霞正披着外袍，俏立在门扉边迎接，远远见他空着手胡打草，也不失望，双手圈在边甜笑：「辛苦啦。一会儿我给你胳膊。」耿照苦笑：「红儿，看来猎也不甚好，我还是比较适合捕鱼。」

    染红霞笑：「最多我们不吃山珍。待月升起，猫鹰来了，不定能『鸮炙』尝尝。」耿照本就是无争的，得失心淡，见她毫不在意，心歉疚略消，正笑话几句，忽见草丛里掠过一抹灰影，还未动念，已抢先反应——

    左肩骤斜，指尖贴地抄起一枚鸽大小的圆石，扭腰旋臂而！脱手的石卵劲如响箭，笔直草丛，可惜灰影抢先一蹬，一双柔的耳逆风飘扬，瞬间又没树影。

    「兔！」染红霞失声惊呼，而耿照的第二枚飞石已然脱手，动作一气呵成如相邻的两人以极小的时间差接连掷，毫无停顿。

    可惜暗求的不是快，而是准。

    耿照拥有超人的五，目力不逊尽得「翼爪无敌门」真传的罗烨，负碧火功绝学，復得鼎天剑主之助重铸脉，这两枚石掷实了，能打死一好手。无奈于捕兔一节，未必及得上经验丰富的老猎。

    看兔要逸视界，他几无停顿地抄起第三枚，耳畔「飕」的一声风快，灰白的残影与兔跃的轨迹差一毫便要相迭，竟是染红霞了手。

    她尚未復原，手劲与耿照天差地远，准却得多，月停轩虽不以暗闻名，毕竟也是玄门正宗，非是耿照这等半路家的门外汉可比。

    耿照担心她劳累伤，岂料转念间染红霞已连掷两石，粉颊酡红，眸放光，显是好胜心起，不觉失笑；见她一手比一手更近，心念微动，索不与兔奔较准，双手往地上一抓，大蓬碎石沙如龙捲风般轰去，当中一缕灰芒穿过，半空里脱兔忽地落，已然中招。

    「我的！」染红霞兴奋回，红扑扑的玉靥分外可人，不待耿照答腔，便要穿竹篱捡拾；奔两步，双骤，被赶上的耿照及时搀住。

    「是我打到的。」

    她咬牙一丝不甘，止不住意气昂扬，自顾自地吃吃笑着。

    耿照笑：「也只能是你了。我那『满天雨馄饨』，从来只能溅得一脸汤。」染红霞噗哧一声，一扯他臂膀：「走，瞧兔去——」语声未落，天上一团黑影直扑而落，攫兔復起，却是一翼展如臂张的苍鹰！

    「……扁畜生！」

    耿照弯腰寻尖石，才发现苍鹰起太快，不旋踵即越过树冠，即将消失天际，忙踏树而起，如平地奔跑，三两步「唰！」穿过茂密枝叶，跃半空，宛若踩着难见的天梯，生生至三丈！在无奔跑助势之，这已是轻功的极限。

    人毕竟不是苍鹰。

    耿照中真气虽丰盈，却无法在虚空中不坠，形一滞，就在将跌落的剎那间，右臂枝挥，末端掠过苍鹰尾羽方分许，那攫着灰兔的大鹰忽像被捲一团黏腻的气旋般，躯一沉，纵使极力挥动翅膀，仍无法如先前那样乘风直上。

    一人一鹰在空中停留一霎，在地面的染红霞看来又彷佛极漫，然而不动之，决计无法留虚空——

    一瞬间，耿照如失去依託的铅锤急速坠落，离奇的是：即使苍鹰舍了钩爪间的猎，拚命拍击翅膀，依旧无法摆脱虚黏尾羽的枝。耿照彷佛举着一隻鹰形灯，直到双脚踏着树冠一借力，稳稳倒翻落地，随手一甩，将沾着的大鹰「啪！」抖落地面，像了翅膀的苍蝇。

    那鹰已是疲力竭，毋须缚绳樊笼，连翻亦有不能。

    「兔还你。」耿照笑：「这扁畜生是我的。」

    染红霞抚掌酣笑。「好俊的功夫！你在莲臺上使过这招的，是不是？只是那时还未有这般厉害的黏缠劲儿……要是去掉招式不用，寻隙施劲，说不定我便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