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七折 重波勿返?千年一梦

    耿照本以为姥姥在说笑，跟着笑起来，片刻才见得老妇人嘴角微勾，眸中却殊无笑意，不由得发麻，倒一凉气：“她……她是认真的！”

    若不能勘破手札秘密，只怕姥姥真会死当活医，将他扔禁里赌赌运气。

    而独孤弋的亲笔的确不是开玩笑。

    以“代天刑典”蚳狩云之识见修为，坐拥罕世珍本近三十年，天罗香迄今仍不能恃以、一统江湖，本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没人看得懂太祖武皇帝到底写了什么。

    耿照读书不多，要攀上“通文墨”四字还有些勉，随意扫过几，瞥见的错别字两隻手竟数不过来，灾之惨，可见一斑。

    若独孤弋写的是扎扎实实、正正经经的练功法门，以他威加四海的至武名，无论这手札落在谁手里，大概都无法抵挡一探究竟、图索骥的绝大诱惑，纵有疑义，也只是怀疑自己多过书——质疑独孤弋的武学见解，那可真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凭你也！

    然而观其通篇臭字，将“丹田”写作“母回”、“气海”误为“米每”亦是信手拈来，再自然不过，不谁人照书修练，大抵逃不过走火、七孔血的场。纯以破坏力而言，此书胜却世上无数刀兵，堪称杀。

    还好太祖武皇帝留的，不是这么缺德的东西。

    这些杂无章的纸，更像是独孤弋回首前尘，随手写的隻字片语。书写之人，未意识到自己正留一本半生行述，思绪飘到哪儿，便赶在臆想周转前匆匆抹一笔残迹，与姥姥的评注意外地相契——谁要想同独孤弋较真，那是和自己过不去。

    他的心思不仅如蓬飘萍转，恐怕方寸之间还年刮着大风，飘转的力与幅度早已超过常人所能估计。追着他洒落的痕迹并不足以还原其貌，只会将自己疯。

    耿照捧着那摞陈纸，除了吃饭睡觉洗浴恭之外，几乎手不忍释，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决计没有，只盼勤能补拙，得以理一绪。独孤弋少年时的经历自是一大重，他与萧老台丞一师所授，分得文武绝传，然札记中于这段却说得极少，对授业恩师的来历等付之阙如，连名字都未曾提到，仅以“他”呼之。耿照翻着翻着，忽掠过一个极荒谬的念：“有无可能……连太祖和萧老台丞，都不知那人的份名讳，因此只能说是‘他’？”

    益觉神秘莫测，难以廓清。

    独孤弋并未留修习武功的诀窍，却描述了自的武学观——当然是以他独有的方式。

    “……功练个就好，当手，练去就要曹。你在里练个小天地，以为了不起，你个俊，外天地这么大，要小的舍。我同小馒说了，哪知他太聪明，没留神把功练得太万告，就曹了，可借可借。”

    耿照皱眉支颐，反覆看得几遍，忍住在珍本上涂抹的衝动，指沾了沾茶，于石桌面上把“曹”字重写作“糟”“功”则改成“功”总算懂了他的意思。

    “俊”云云，自非夸奖他人之意，应是“傻”的别字同音；“舍”的那个舍，也不是指被猥亵的草庐舍一类，想是“啥”字少了偏旁。“万告”比较难猜，苦思之余灵光一闪，明白是“厉害”缺了几笔所致，兴许打太祖识得这两字起，便只认了边边角。能辨不代表能写。

    至于“可借可借”——“是‘可惜’。”

    姥姥看他脸都快贴桌上了，不由叹气。似明白读这些纸实乃戕害心的苦差，每回耿照埋首钻研，她总会陪在一旁，翻卷册之类，示以同苦。“他不确定怎么写的字，多用人字旁。别问我为什么。”

    耿照委实笑不，苦着一张黑脸。姥姥为提振他低迷的士气，透“小馒”乃“帝陵祀者”独孤寂的小名，据说是太祖亲自取的。

    “他说十七爷诞时，活像一枚沾血的大白馒，他忍不住与边人说笑，谁知那些仆妇稳婆什么的全笑不，好生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