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为她细细梳理，柔声：

    「娘娘才辛苦。受那恶徒惊吓，却没得歇息，还要打起神，置。」

    「……这样，好吗？」阿妍喃喃，更像是问镜中的自己。

    「解铃还需係铃人。」明栈雪微笑：

    「若然给典卫大人，终是要杀；解回京城，同样免不了 一死。那恶徒心生 障，才这等骇人恶行，便即死，恶业仍在，这不是佛的教化。娘娘的置， 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大法雨。」

    阿妍回过神来，大受鼓舞，终于恢复从容不迫的凤仪之姿，轻叹了气，颔首：

    「那咱们就别教人等久啦，赶快了结这件事罢。」

    凤居之，重新燃起油烛，照得广间通明，宛若白昼。

    鬼先生被铁炼捆绑在矩木上，以布疋掩起，以免赤的丑态冒犯了 娘娘。四名金吾卫士横枪错，将他压跪在阶，不让抬，但从袅袅行过畔的 裙裾香风，以及若隐若现的白晰足胫，仍能辨的是皇后娘娘和……明栈雪。

    鬼先生心底一沉。

    （这贱妇果有本事！没会儿工夫，居然混成了皇后娘娘的心腹。）

    耿照并未随行令他略诧异，但仔细一想，似乎也非全无理。

    现今冷炉谷成一团，没个够份量的七玄盟主，光是天罗香的门安危，以 及七柄圣的归属，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的了 ；耿照匆匆赶回去和稀泥，不识相地 拣个吃力不讨好的和事佬来，末了仍拚不过人心的贪婪与自利天，终归一场 徒劳，倒也不难想像。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靠得最近的那名金吾卫士瞥见，枪杆一压，低声怒斥： 「笑什么？趴低！」若非知娘娘不喜他们施暴逞威，当场便要揍他个鼻青脸。

    阿妍端坐于凤榻上，先前被血污脏的锦被垫褥自已换过，她却仿佛能看 见荷甄受辱的凄惨模样，心刺痛；还未开，却听鬼先生低：「娘娘……来杀 我了。」闻言不禁一震。

    以他所犯，杀都算轻了。阿妍却无法欺骗自己，鬼先生之所以非死不可，未 必与其未遂之行相关，而是为保住「皇后私通外人」的秘密，为了她与央土任家的 安泰，不得不堵住他的嘴。

    假正义之名所行的恶举，仍然是恶。阿妍一都没有比较好受。

    「我还是想知为什么。」她製止了暴怒的金吾卫，望向阶狼狼的囚徒： 「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这些人、背叛信任你的……这些恶行，究竟是为了 什么？」

    「对他人作恶者，于己未必是恶。」鬼先生俯首闭目，喃喃笑：

    「这，娘娘不是比谁都清楚么？」

    若换了他人，就算本无杀他之心，这恐怕也不得不绷心神，认真考量灭的必要了——这正是鬼先生要的。

    娘娘不会杀他，既不敢也不愿。她就是那即使犯错，白璧有瑕，也不容许自 己沉沦变脏的女人；她会垢忍辱，痛苦地活去，维持着剩的纯净，而非视自 污为理所当然。

    顽固、愚蠢，但也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