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召他，果天虽未拖延，却持要梳洗妥适才发，一丝不苟，毫无转 圆，加上山路夜行不易，过中夜才至。

    「……居然是你。」鬼先生冷哼，毫不掩饰蔑意。

    果天并不搭理，向皇后恭敬行礼，瞥了侍立榻畔的明栈雪一，并未多瞧，隻 当是泥塑木雕一般。

    阿妍从容介绍：「大和尚，这位乃是毅成伯吴善之妻明氏，亦佛法，我有意 召她京随驾，两位今后会时常见麵。」她听说「髡相」架很大，对权贵说法，与平民全无分别，待人事极不圆，故意这样说，以免他在不经意间给明氏排 吃。

    岂料果天低垂眉，合什：「我见过这位女檀越。六年前在平望，于广襄侯 别圆舍说法之时，曾与她些个，知是毅成伯家人。」阿妍有些诧异，以果天 铁板一块的冷脾，对谁都没有好脸，蒙他用上「」二字，足见对明氏印 象刻，回顾黯丽温婉的少妇：

    「原来你们认识啊。」

    明栈雪俏脸微红，嚅嗫：「小……小童年少无知，在别圆舍的法会上提了 几问，蒙大和尚不弃，指一 二，受用至今。」阿妍了，不由得对她另相看。

    明栈雪自是没说实话。

    当时她逃离邺城郡不久，一路游山玩到平望，了华服混别圆舍的法 会，趁机盗走几样广襄侯府邸的藏宝，见果天说法的架极大，故意与他大唱反 调，问了几个如「《八敬法》说『比丘尼须敬比丘』，岂不违众生平等」、「何以『女转男』足为则满解脱」之类的问题，语惊四座。

    果天升坛说法，素来是不许发问的，众弟见这名绝少女提问尖锐，分明来 意不善，纷纷斥喝，果天却拦了来，一 一反驳。明栈雪熟读佛典，信手拈来无不 有据，虽语多曲解，颇有词夺理之意，众人却听得津津有昧，原本打瞌睡的全来 了神。

    最后是明栈雪意识到：此人的脑袋瓜裏，没有「见好就收」四字，哪怕有一丝 混沌不明，非辩到去见骨不肯罢休，这才匆匆认输，使了小手段开溜。

    这事后来还有一段小曲。广襄侯在席间看见了这名齿伶俐、机锋百的绝 少女，为其姿容所迷，还特意派人往邺城打听，直到手回报说毅成伯确实没有 女儿，料想是嬖妾之一?这才绝了媒聘的念，相思成疾，郁郁而终。

    阿妍让她将鬼先生潜栖凤馆、荷甄的恶行，扼要地对果天说了，果天始 终麵无表，既未鄙夷之，也无落井石的得意，直到明栈雪说完，才合什 ：

    「娘娘是来问我，该不该依律置么？」

    阿妍是听了明氏的建议，才找果天来。

    「娘娘，佛突然转了，这等骇人的恶举，其中必有古怪。」明栈雪 对她说：

    「我非是迷信鬼神，但听家中老人家说，神一念，隻在方寸间。僧在得 之前，突然坠了，迷失心，这也是有的。杀人不过地，可惜了 一朵梵 莲，毁于将开未开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