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之，何染人世病痛。尔伤势未愈，宜歇养安息。”檀弓看卫玠搓手哈气，遂问，“寒乎？”

    卫玠笑说：“这堕女王的喜好倒也稀奇，这里小到箸，大到屏风、床榻，竟没有一件不是琉璃打造的。冰凉凉的捂着，半天没有气。”言罢，便扶床站了起来。

    他面白无华，一副病支离的模样，隻着了一件贴之衣，倒显得比这飘摇的烛光还单薄些。

    檀弓凝眉看他，卫玠则好像穿了他心思，说：”好了，不要为我可惜了。我本来便不是什么良材，不敢求于仙闻达。再言之，我活了百年，已觉得这短短人世就有不尽的不得已和悲苦，经上说凡人一生如彼石火，易生易灭，不得久；又说如彼浮沤，须臾散坏，岂能固。但我说句有妨天上圣听的话，他们活千年万年的神仙，就当真比世人快活自在么？”

    疏灯如倦，中天月似怀人。卫玠取玉笛，对月而。笛声不胜凄凉，听来犹如置于冰冷的江中一般，浑的气都被这笛声掠走了，其词曰：

    人海，不抵相思半。

    海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楼，楼虚月华满。

    弹着相思曲，弦一时断。

    檀弓闻之，渐渐放手中书卷，端凝他：“世人业罪增，现世受报，回尔尔百年。而彼生之人，为诸烦恼之所覆蔽、之所积郁。夜冥冥，苦毒备经。所求不得，所愿不遂，所作不成，所望不至。愁忧。非是一端。如是受无量之苦，永生永忧，解脱何期？”

    卫玠笑：“你言的正是这样。人皆奉‘仙贵生’为圭臬，看来栾友却是独一个的通人。所以如今我得以早早解脱了，只需要走一遭百年的荣枯兴废。此旁人求不来的好事，快哉，友就不该为我兴庆祝，助我清暇一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