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夜，仍然能听到从国监各斋舍里传来的背书声。王伯坐在书案前，一边咬着笔杆，一边看着书册上“老鼠打”的算术苦思冥想。“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题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念完题目，王伯苦大仇：“我堂堂一个人，为何要研究老鼠如何打！”说罢，他地趴在书案上，与薛丘山悲惨哭诉：“我原以为背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诗篇已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这才来了治事斋。没想到啊，一山更比一山，更痛苦的是这算术！”薛丘山毫不留地嘲笑他：“这题早些时候学正便详细讲了，谁让你不听的。”王伯唉声叹气：“此言差矣，此言差矣，我哪里是不想听，是学正说的话，它不到脑里，我能有何办法。”王伯慢吞吞地扭过，看向薛丘山，好奇：“今日宁王来此地询问琢玉兄的三年前之事，你可听说过吗？”薛丘山继续看着自己的书：“那会儿我还没来国监，你觉得我知吗？”“欸我倒是听说过一，”王伯来了神，直起，“那许薛明原是咱们徐博士的得意门生，他可是比琢玉兄还厉害的人，我还曾向他请教过问题。你是知我的，笨得人神共愤，可这人耐心得很，丝毫不嫌我烦。”说到这，王伯叹了气：“那会儿传来他因杀人狱的消息，若不是佑泉兄作证，我压不敢相信。没想到时隔三年，衙门竟然会重新调查这件事。”王伯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压低声音：“佑泉兄的死不会与这事有关吧？”闻言，薛丘山咧嘴笑了笑，抬看了过去：“我哪里知，你这么好奇，脆去问问周志恒罢了。”王伯呸呸两声，翻了个白：“你少诅咒我，我爹可就我一个独苗。哦对，差忘了，你也是。”薛丘山没搭理他。王伯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窗外的夜，自言自语：“琢玉兄怎么还没回来？”薛丘山忍无可忍，随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扔了过去：“我求求你安静。”王伯瘪瘪嘴，无趣：“行吧。”一语未了，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是王伯适才念叨的黄允。“琢玉兄，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王伯忙，“这要是让监丞知了，你可就完了。”黄允扯了扯嘴角，似是有些疲惫：“无事，我已提前与监丞说了。”王伯起，指了指黄允书案上的盒：“琢玉兄，那是薛丘山给咱们买的玉米冬瓜排骨汤，刚买回来不久，还着呢。我尝了一，汤郁鲜，比咱们堂的可好吃太多了。”闻言，黄允抬看向薛丘山，后者笑：“我俩就等你回来呢，他一直嚷嚷着要吃。”王伯嘿嘿一笑，跑过去把盒打开，顿时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黄允敛眸：“我有困，你们吃吧。”薛丘山挠了挠，不好意思：“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这才买来的，你多少吃些。”王伯也劝：“是啊，你这脸都变差了。”黄允默了一会儿，还是缓缓摇：“多谢，但我现在实在没什么胃。”王伯嚷嚷：“那就让琢玉兄休息吧，咱俩吃。”薛丘山略无语：“就你馋。”最后那份玉米冬瓜排骨汤薛丘山只喝了半碗，其余几乎全了王伯的肚。待薛丘山收拾好盒，已经夜人静。两人灭灯烛，轻手轻脚地钻被褥休息。四周寂静，只能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虫鸣。很快，斋舍三人气息均匀，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薛丘山隐隐到有人在轻戳自己的后背。“薛哥。”“薛哥。”薛丘山困得睁不开，费劲地翻个过去，勉撑开一条。王伯一脸讪笑，声音谄媚：“薛哥，汤喝多了，我有急。”薛丘山反手就蒙上被，继续睡觉：“急就去茅房。”王伯再次轻戳薛丘山的后背，低声哀求：“薛哥我害怕啊，万一我撞见了杀害佑泉兄的凶手怎么办？”“那你就乞求佑泉兄的鬼魂保佑你。”王伯本就胆小，薛丘山这句话无疑让他汗竖起，不由加重力：“求求你，求求你，薛哥，我真憋不住了。”薛丘山掀开被，无奈起：“只此一次啊。”王伯忙不迭地。两人小心翼翼地了床铺，简单地披件衣衫，提着灯笼往茅房走。虽然有薛丘山作伴，王伯还是忍不住心底发，他快速结束如厕，缠住薛丘山的胳膊，往回走。王伯瞥了一薛丘山，见他满脸困意，又愧疚又好奇：“薛丘山，你不怕吗？”薛丘山冷笑一声：“真是‘有便是娘’，如厕完就不叫哥了。”“薛哥，薛哥，”王伯立改，“你真不怕吗？”薛丘山打了哈欠：“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看开，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夜重，稀薄清冷的银辉将小径两侧的修竹映在地上，纷杂错，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