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展，再加班我看你连自己多大都忘了。”杨工算打了个圆场，展颜重新拿起筷，鲁伟明低声说，“你用勺方便。”她冲他笑笑，也没换，“我家里本来是农村的，上不了一中，机缘巧合才去那念书，我现在想，那几年都不太真实，所以刚才贺总问我，刚一没记起来，我是九九年，开始在一中念书的。”

    贺图南挽了袖，给杨工倒酒：“是吗？这么巧，和我小妹同年，她也在一中，或许你们认识。”

    展颜听到“小妹”两个字，她觉得孤独极了，好像，此间只剩了自己，她总是容易觉到孤独，田野是孤独的，桃是孤独的，她也在开，也在，孤独地，孤独地等着变老，孤独地死去。

    她真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两个字。

    “好了好了，贺总，我酒量不行的，”杨工看酒都要满了，赶两手一伸，同时不忘说，“哦呦，小展跟贺总的妹妹是同学？”

    这关系，似乎一就拉近了，酒酣耳，人就容易话多，杨工说起自己儿，说一中，说上海，说遍大城市，想起贺图南的履历，无意识过界地问：

    “贺总在香港投行上班，怎么想起回老家的？”

    贺图南丝毫没觉得冒犯，他坐姿，两只手臂撑在桌面上，十指叠于边，说：

    “我小妹在这里，我答应过她，她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

    展颜觉得自己坐不去了，她忽然起，拿起包：“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吃。”

    “贺总这么重亲啊？”

    关门时，把杨工这句也关在了里。她一来，迷了方向，顺着过走，过怎么这么呢？得像那晚的街，她一直走，就是走不到他边去，他不要她了，她想，她不至于十恶不赦，可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就不会这样，她珍重她的东西，可她也不能要求别人跟她一样，她觉得很无力，这样的无力，总会在某个瞬间准确地击中她。活着，有太多太多没办法的事了，她希望桃永不枯萎，布谷鸟永远飞，故乡的河，永远清澈地动着……所有她的人，又都活了过来。

    夜幕，风里的那丝命若琴弦的意，要非常锐，才能捕捉到，它从窗挤来，她抓住了它，这个时候，她竟然想的也不是他，而是家，她不会再真正被了，那，不会再有了。

    她为这没有难受，的永恒消逝，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她从十四岁开始接受这消逝，就像一株麦，沉默地接受风雪，它努力了，依旧东倒西歪匍匐在了大地上。

    她的麦啊，还在那片土地上生，可她已经不会回去收割。

    短短几分钟里，她觉得，她又跋山涉走了一遍来时路，龙的是冷的，她捧起来，拍了拍脸。

    等回到包间，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饭桌，酒菜，坐着的人，正在说房价，杨工已经微熏，他就是这样，饭局容易失态，什么都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