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玉肚里没他那么多弯弯绕绕，半没发觉，边走边同他把王记的事说了：“……我都没打人呢，就踢了他家案板，再拿杀猪刀割了他发，就把人吓成了那副德行……”

    樊玉瞪圆了一双：“你竟然怂恿我去那伤天害理的事？”

    以富人追求的东西去评判穷苦百姓，当真是“何不糜”。

    樊玉跟他视线对上，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挠了挠：“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鄙了些？”

    樊玉闻言挽起嘴角笑了笑，也没他说的是真话还是敷衍她，踢起一颗脚的小石，像是一个人孤单太久了，突然想跟人说会儿话，近乎自言自语地：“从前我爹不许我在外人面前动武，我娘更是连杀猪都不准我去，她说，女儿家这些，会被人说的，将来我嫁给了宋砚，他不嫌我，旁人也会背地里取笑鄙夷。”

    樊玉惊讶：“能得书肆掌柜赏识，那你文章写得相当了得啊！”

    隔着冬袄，手心忽而也有些麻麻的。

    她说着扬了扬手上那钱庄招打手的纸，半开玩笑：“以后我要是不杀猪了，还能去给人收债呢！”

    她半个胳膊还被谢征架着，隔着厚厚的冬袄，五指依然能受到这条手臂的纤细，但又不是得面条一样，让人觉着孱弱好欺，而是像虎豹的前肢，瘦却有力。

    樊玉正在踢路边另一颗石，闻言脚一，差在结了冰的路上劈了个叉，幸好被一只铁钳似的手及时拽住了胳膊。

    谢征未料到她看似才疏学浅，对这些倒是颇有了解，垂眸掩住思绪：“我从崇州逃难来，对那边的战时局和民生艰苦了解得更多些，写来的东西哪怕浅，也是临安镇这边未曾听过的，所以才得了书肆掌柜看重罢了。你和王记的事理得如何了？”

    樊玉看得额角直，摆摆手：“今日带着你们去王记对峙也只为了讨个公，如今公也讨回来了，你们各自归家去罢，往后莫再那些欺男霸女之事了。”

应，她松了一气，这才继续：“这是我招赘的夫婿没错，但你们跟着叫什么姑爷？”

    前这女或许是真豁达，或许是苦中作乐。

    说到一半樊玉突然打住了话，看了一谢征后闭上了嘴。

    金老三一群人便低眉顺地不再说话，仿佛一群不被恶婆婆承认的小媳妇。

    衣无忧之人才有闲去想这些不鄙、文不文雅的东西，温饱尚要忧虑的人，所思所虑不过一餐的饭。

    谢征这一路都只是听她眉飞舞地讲述在王记铺里发生的事，并未言，此时见她突然沉默了来，才侧首问了句：“怎不说了？”

    放在落难前他会那样觉得，但现在不会了。

    谢征尾稍提，似有些诧异她这个问题，随即：“不会。”

    上那双瞪圆的杏，愈发像一只灰土脸却仍在努力示威的小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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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碎雪落到他睫上，须臾便化作了几细小的珠，他漆黑的眸看向樊玉，语调懒散又认真：“那便去收债。”

    “过去那十几年，我一直都拘着自己，虽然离大家闺秀还远着，但在镇上的名声也不错。后来爹娘过世，为了生计，不得已也开始杀猪，甚至几番提起教训人，现在镇上的人大抵已把我当成了个母夜叉。”

    女名节有多重要谢征自然知晓，她上已背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声，现在又凶名在外，镇上的人当面不说，背地里议论肯定是有的。

    他生得当真是好看，致的眉像是用墨笔画上去的，半垂着眸看人时，漆黑的瞳仁里，不见了常挂在尾的那丝不耐，竟给人几分清冷又温柔的错觉。

    后面一句，颇有转移话题之意了。

    细雪落在谢征墨发间，衬得他眉愈发清冷，“前些日写的时文卖得不错，得了书肆掌柜赏识，被对方邀来喝了盏茶。听说你去王记了，就过来看看。”

    谢

    金老三一行人诺诺应声走了，樊玉又觑了站在不远的谢征一，莫名有几分心虚，但想到自己又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便叠起手上那张纸，直腰板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