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午后，卓思衡平常在家都是鸣起早，破天荒久睡反而不大习惯，沉沉，反倒好像没睡够似的。不过等他再次沐浴后就有了神，先剔了面又换上净朴素的栗旧袍，最后束好巾帻，终于在铜镜里看清自己熟悉的那张脸。

    他恢复寻常模样，可楼与自己房东问好时，却差被当成贼打去。

    两位老人持表示租自己房的是个大胡男人，不是他这个俊后生，卓思衡哭笑不得，只能拿昨天和老人写了的条据，才算证明自己真。老人家颇愧疚，给他又加了菜当午饭。

    今天要的事有不少，先要去邮驿给家里带一封安全抵达的平安信，而后则是带齐手续去贡院办理考试证明。

    宁兴府贡院有一座极单檐庑殿门楼，与北都云中城门样式相近，只是城门为朱漆雕饰，而贡院门楼墨瓦森森俨俨，斗拱也饰以藻重漆。黑五行代，贡院书院与藏书之地多用此砖瓦以避火厄，又兼威严庄重。

    此时院门闭落锁，府军卫士重重环绕巡视，如此戒严只因里面关着此次解试题的考官。此乃本朝立就的锁院制，解、省、殿三试题官均要自人选确立当日由官军押送住贡院，人员清完毕后贡院落锁关闭，期间只开两次，一次是考生，一次是考完场，等待全阅卷结束，人员辑录完毕发榜后，题官才可离去，此间达月余，甚至听说早年间还有因意外考期延被关了五十天的可怜官员。

    贡院虽关着，但学录与其余学事司笔吏皆坐于贡院外街天搭起来的临时瓦棚，为考试辑录姓名查验家状保单与其余凭证，另有结保安排等是事务，望过去便是一片人影。排到卓思衡时已近黄昏，他照要求纳了所有东西，以及自朔州调宁兴府解试的一应手续，最后填了自己的乡贯、年甲与自陈画押。

    他不是本地考生，所有份查验工作已在宁朔城时确认无误才发与他调考状，替他辑录的笔吏工作练，只看一便问：“是朔州来调？”

    卓思衡答曰：“是。”

    笔吏也不抬，验看公印无误后无需再查，便给他了九天后应考门的牒票。

    果然要比之前自己考得科试正规好多！

    卓思衡将纸张一一收好正待离开时，却听后一阵动，有人厉声说话：“应考还有人队不成？真是斯文扫地！”

    “没有……我不是，我听到前面……我就看看……”

    一个很虚弱的声音不停解释，然而却淹没在指责和抱怨声中，四目光聚集过来，卓思衡走瓦棚，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穿菘蓝曲领袍的年轻人被推队伍，他看清此人相貌，却是一愣。

    今早他才将自己阔别已久的模样看个仔细，端是熟悉无比，此时再看这个陌生学，得却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眉，犹如亲兄弟一般，唯独自己是略方圆合度的脸型，那人却是个致的瓜脸尖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