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以愤怒的方式维持着清醒，卓思衡思考着：年届古稀的老人造此惊变，若一时气急而恼，素日顽疾突发未必不能，而典狱不比外，狱医来得晚一步都会要去命，可是，还是翰林院侍诏的卓思衡曾经见过白大学士因劳累在中书省病发，他随会携带有两个药，一个里装着嗅袋，有可缓和气息的药草，另一个里则是皇上命御医专为白大学士好的药，病发之时和吞服，便能解一时疾困。

    卓思衡发觉自己似乎有了个新好，喜看人作死。不对，其实是在人作死时，帮忙添柴，于是他非常适时且恰当地开：“越王殿息怒，公主殿只是心急烦忧，并非以言涉政，此事系甚广，为求稳妥，还请听从公主殿之言，勿要在圣上欠安之际再添风波。”

    “何事？”越王几乎要将倨傲写在脸上，公主却只是静默不语。

    卓思衡将他可怕的冷静扮作一丝慌，听起来急切与悲恸的声音都是格外恰到好：“姚大人，白大学士随会带有药，事怎会至此？”

    “越王殿。”姚佑见公主也在，虽不知缘何，但也规矩行礼，“公主殿。”

    卓思衡官职低于姚大人，先朝他颔首躬。

    他打算将方才的言谈告知沈相，与公主正一同离去，这时却见大理寺卿姚佑匆忙求见，二人不约而同顿足。

    在卓思衡看来，辈到公主这样也算是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虽说有些理没法说透，比如：你皇帝老爹此时躺在床上，你却开始四调兵，这是什么个意思你给解释解释？诸如此类，都是不便拿到明面上的话，公主能换个说法婉转提，短时间措辞如此，卓思衡钦佩不已。

    理智告诉他，愤怒是徒劳的，白大学士已死，公不能靠愤怒声讨，皇帝也不会为了一个臣来拿亲生儿偿命，这就是残酷的真相，他需要解决问题，与制造这一问题的人，而不是以无用却炽的怒火焚烧自己，换得良心的安顿。

    可似乎越王不打算领，他已有些不耐烦解释，似乎是实在不愿意错过前这一良机，冷了语气：“姑姑这般阻拦，是担心我抢了谁的风么？可这是科场弊案，重则动摇国本，我受父皇重托，哪能坐视不？再说调兵一事，待父皇苏醒后我自会解释，到那时父皇定然明白我的苦衷，无需劳驾姑姑劝解。”

    公主并未表现任何愠怒和不耐，她从始至终异常从容，甚至要离去前，还吩咐越王记得探望皇帝的，卓思衡钦佩皇帝和公主这对兄妹突变的基因，但也知或许正是环境而非父母的馈赠塑造了二人。

    公主听了这不客气的话明显一滞，却仍耐心：“什么风不风的，姑姑不懂政事，只是担忧你父皇醒来烦愁，再加重疾，可该如何是好？你是好孩，存了孝心为你父皇分忧，但也别给自己不留余地，怪让人担心的。”

    人告诉他，白大学士是无辜的，且曾在翰林院时对他多有提，他的怒火如此正当，以至于即便皇帝在此，他也应该直言面斥越王；

    卓思衡想大气，但他非常清楚这是个错误的表现，他在越王的脸上终于看到不可一世以外的表——一的震惊和不安，想必公主那若有似无的冷笑便是源于此有而发。

    “白琮白大学士于典狱中哮疾发作，已然病故。”

    姚佑似是难以启齿，但他略有思量，再看已是六神无主的越王，似忽然打定主意后说：“卓司业，白大学士确实有随携带药，但……典狱羁押前，越王殿吩咐我们搜查验，将他们随的品都收缴了去……”说完他也看向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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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架的髓就是主动帮助事态升级，越王不怒，那也是怒，公主未急，那也是急。

    不过现在看来其实是反的，公主已怒，越王最急，卓思衡给越王挖的

    白大学士几乎可以说久病成医，他不会落这两个救命之的，除非……

条心。可姑姑担心你调动禁军的事惊扰了不相的人，倒让人以为天脚了什么大事，你也知龙法会行刺的事有多凶险，才过去几个月……万一……再有人心怀不轨，觉得此时是天赐良机，咱们岂不又要措手不及？听姑姑的话，旁的朝政姑姑也不懂，暂且不去提，先别调如此大的动静，咱们静，千万别惹了不必要的系。”

    姚佑今年四十余岁，态阔，又蓄有重须，面目便显得有与官职不符的和蔼亲近，可他执掌大理寺五年，断案无数，也是颇有政绩与刑效的骨，今日不知为何，卓思衡在他脸上见到了一丝从前朝会上从未见过的惶急与不安。

    卓思衡仿佛听见轰隆的声响，浑都随之战栗，一时之间愤怒几乎要占据理智固守的地，可他偏偏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冷笑，正来自他前方的公主。

    “姑姑既然说自己不懂政事，那还是别再言及朝堂之事了。”越王凌然，“姑姑怕我惹父皇不快，就不怕自己政让父皇更是不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