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里有绝望的气味。

    湖衣独自躺卧床上，每一侧，她受伤的脚踝就无比刺痛，她尽可能躺着不动。

    皇上听说她在树林中受伤，无法床，遣了正骨科的王太医前来问诊。太医为她针灸放血，她才瞧见自己脚踝瘀血胀，她的知觉早已麻木，无论他人如何摆，都觉不到疼痛。

    她不知日落月升，醒了睡，睡了又醒，醒着的时候，她心清楚地知晓，自己在中，被墙层层围困，思念所却不得见，无法逃脱；睡了以后，她总会陷在梦魘里，不断重复皇上寝看见的那一幕，梦醒后她就无法抑止反胃。离别的滋味酸楚，绝望的滋味苦涩。

    还是回到梦里吧，在那里她可以与他生死不离。

    不知过了多少天，小红和鶯儿房为她梳洗，她才知外已在准备营。连日来大雨如注，三大营的军士不能外狩猎，饱受之苦，今早骤雨初歇，皇上随即令全军回。

    除了行动不便的湖衣，行里所有人都在整装待发，御监在为匹刷洗上鞍，监将各箱笼抬上车，再一一綑，禁卫军也穿了甲，司礼监諭令，御驾将在半个时辰后行。

    冯瑛先将湖衣所乘车的座椅几凳尽数卸，再命人将湖衣抬车，冯瑛自己则是策跟在车后方扶车。

    「主儿，王太医特意叮嘱过，千万别移动伤脚，你可得安静地躺着。」冯瑛自车幃外探看。

    「真的一定要回吗？」湖衣问，光是想像就令她打了个寒噤。

    半个时辰后，鼓乐鸣响。

    无论如何不愿，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丹陛驾卤簿起驾，导驾仪卫先行，随后是鲜衣怒的骑兵队及六行步甲队，随其后的是以幡、幢、旌旗组成的锦罗旗队，及大批武装骑兵的引驾仪卫，之后才是天御輦。

    御輦前后有四十一名带甲将士簇拥，两侧由左、右卫上将军护驾，重甲骑兵和轻甲步卒无数。

    距离太远，湖衣看不到朱玹是否在护驾队伍之中，他与她终究有着跨不过的鸿沟，回之后，再难相见，密林那一晚，犹如梦幻泡影。

    御驾之后，又有后仪仗队、车驾黄麾仗队、后卫队，待监女眷的车开始移动，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湖衣僵直着坐在车，她的脚麻木，越来越冷，她忆起杏开的那一天，因为她不顾父亲禁令，执意和冰月乘坐车城，才会招致天翻地覆的劫难。若是可以，她多希望能回到那一天，她一定会好好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这样就不会有此刻的心痛如绞。

    不知不觉中，车停了。湖衣坐起来，掀开车帷一角往外查看，车驾已到桑乾河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