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詔：

    朕纘承大统，于今十七载，用人无方，施治寡术，天谴于上而朕不悟，人怨于而朕不知；上累于祖宗，负于黎庶，痛心靦面，罪实在朕。朕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朕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敬，使上天鬼神伤民之命。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弗敢自赦。追思己过，悔之何及！

    「陛，此詔若无疑虑，就由司礼官宣读吧！」太监怀恩说。

    「朕再想想。」朱见站起来，他看了数遍文渊阁大学士拟写的罪己詔，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错了什么，以致「上累于祖宗，负于黎庶」。

    金陵的玄武湖中有孽龙现，连湖洲中的黄册库都被冲垮，官民人心惶惶。此时百官又群起上书，要他詔罪己，斋戒祭天。

    「天有异象，必是在上位者失德。」商輅老儿曾如是说。

    朱见群臣所奏，应允代万民拜祭天地，祈求上天勿降灾祸。

    今日卯时正，天犹暗，王公和文武百官们就已聚集在奉天殿外，序立等候。大学士和礼尚书则是会集在华盖殿，随皇帝一同先行告祭礼，再到斋修省斋戒三日，三日后重回天坛祭天。

    可朱见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他会遭天谴？

    不，从来就不是因为皇帝错了什么。臣们要的是一场戏，演给百姓和老天爷看，他们全是忠臣，寧可冒杀之罪，也要鞭策帝王成为明君。而他，就是负责演这场猴戏的戏。

    华盖殿位于奉天殿和谨殿之间，华盖金，天圆地方。

    卯时三刻一到，皇帝于华盖殿升座，正二品以上官员由东阶升华盖殿左门，到华盖殿，在丹陛东侧行三跪九叩礼。

    朝拜后，鸿臚寺宣念告祭文，请求上苍勿降灾祸于民，再由遣官宣读他的罪己詔，听到「追思己过，悔之何及」，朱见忍不住又震颤了一。

    要是有悔，他也只悔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

    冗的祭仪结束。礼堂官奏请亲祭，前列御仗、香炉、华盖先行，皇帝步行华盖殿，由承天门过金桥。要过了熙和门，亲祭大戏才算落幕。

    祭仪后，皇帝行至斋修省斋戒，王公、文武百官皆跪地恭送，人龙从华盖殿前，一直绵延到午门。

    §

    皇举行祭天礼的同时，他们脚五丈不为人知的地里，暗正涌动。

    湖衣背靠在糙的石表面，沿着错的路踽踽前行。

    这座密建于永乐朝，人工雕凿的地有如大迷，幽的狭曲折纵横，滞闷的空气与厚积的灰尘显示此地已荒废许久。

    恍惚中她怀疑背后有人，连忙举起手中烛火，回张望，地面尘土确实只有她一人的足跡。

    黑暗会迷人的心智。烟嵐曾如此警醒过她。

    那日，在光秃的杏树，冯瑛对她说：「主儿，你知皇底建有密吗？」

    湖衣摇。

    他贴近她低语：「密又称作『老虎』，为永乐爷晚年所建。」

    「是真的，我去过，其中一个就在清寧院旁的小佛堂里，」烟嵐补充，「有个需要我安的太监总带我去的。」

    「太监不是都已经……要怎么……」湖衣到好奇。

    烟嵐用嫵媚的双瞅着她，「你真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