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御医跪倒在床边，不敢抬。

    他可以决定朝堂上的政事，发兵还是不发兵，反对他的朝臣是罢黜还是狱，但他无法决定女君今天要把自己的发梳成什么发髻。

    如果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耳边断断续续地一直有人在哭。

    “朕就喜。”

    裴显没回应。

    裴显站在床边，低去看。今天的形乍看起来，除了她的脸格外地白，毫无血，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

    “不，至今还在溢血。”

    他见一次说一次，她起先置若罔闻。说多了，她听得烦了，有几次他正在劝谏，她当着他的面把发髻拆了。

    他从此闭了嘴。

    “是陛临去之前，吐了血……”资历最老的一名老太医慌忙地解释，“或许是肺里积攒的淤血……老臣等方才整理遗容时，已经仔细拭查验过了，并无任何破裂皴。”

    太医们慌忙

    裴显：“……”

    就如同这样的形，一个面庞恬静，安静地陷眠之中，一个站在床边，低看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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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是七八年的旧疾了。当年寒凉洛里那一遭，彻底坏了。当时臣就说过，圣人的病症，只怕年寿不永……”

    “裴相，节哀顺便。”太医署里的吴太医鼓足了勇气开。他和其他御医不同，是军医。姜鸾从洛里被捞来的那天，随军救治的就是吴太医。

    姜鸾拿指尖一圈圈地拢着发尾，“朕自己的发，梳什么发髻，朕自己主。裴相看不得，那就别看啊。”

    “陛的嘴是怎么回事。”他蓦然声问。

    不是召见太医，召见裴显，还是在院里遛弯，无视于所有人诧异的视线，每天明晃晃地梳着一条垂落到腰后的乌黑大辫，简朴得仿佛乡野间玩耍的少女，还不如之前的双螺髻。

    裴显不满意。

    遗容两个字，像两支尖锐钢针，毫无征兆地扎了骨里。

    他当然不会叫醒她。

    但心好、好，能够起四溜达走动的时候，毕竟是少数。一年十二个月，也只有气候最好的夏秋几个月常见。

    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视在仿佛沉睡了的人的上。

    裴显专注而锐利地凝视着毫无血的苍白的。

    她自己动手，每天气吁吁地对着铜镜编辫。

公主是最习惯的发式，轻便又好看，随手抓几便梳起，不像那些繁复的廷髻，坐在妆奁台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坐得她腰酸疼。

    接去的半个月，姜鸾说到到，压不叫临风殿伺候的几个大女近。

    吕吉祥站在后察言观，趁机嘴说，“七年啦！圣人的能够拖延到今日，已经是皇家列祖列宗额外看顾了。哎，去得还算平静。还算平静。”

    裴显白日里公务繁忙，等得空时，往往了夜。他隔三差五地去临风殿探望，十次里有五六次她已经睡了。

    几个御医慌忙起去看。

    其他大多数的时日里，她旧疾发作，脸苍白，仿佛要把整个肺叶都咳来地剧烈地咳着。咳得累了，吃完了药，躺在门窗闭的寝殿里，昏昏沉沉地睡。

    他希望她梳符合女君份的髻，而不是未嫁的京城贵女人人都梳得的双螺髻。

    临风殿里贴服侍的几个大女伏地哀哀地哭，院里值守的禁卫跪倒在廊哭，就连旁边站着的吕吉祥也一边珠转地窥探他的神，一边拿袖抹着角。

    他闭了嘴，姜鸾便也不再和他继续对着。随着每天的心，双螺髻，随云髻，堕髻，偶尔梳个飘逸的飞仙髻，搭着庄重端雅的天常服，看起来倒也颇有几分女君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