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

    烧瓶是个还不错的老板，他对手底的人有一特有的宽容：他不忌讳言语撞，对各调侃也都一笑置之；他对考勤的标准放得很宽，假期给得相当痛快；他对专业一窍不通，因此往日繁琐的汇报通通省去；他只看结果，而且这结果一定是他能看懂的。至于他看不懂的地方……我会把关。

    我终究还是看不去他们糊。就算是机人，我也不想研究所六十年来推的第一款面向市场的产品如此平庸。群英荟萃，又手握大把资金，难连这服务为民的东西都不好吗？烧瓶当然乐见其成，因为我唱了白脸，他自然又可以他的老好人了：我觉得大家都很不错，但是皿皿不满意呀，要不，还是再完善完善？

    凭什么啊，椎被他们改成这样，我还不能要求一吗？玉雕师傅如果能得到这宝材，不知会不会琢磨计较十几年也不敢手；而他们就在那里暴殄天，一笔一划全是应付。我还在这群撞钟摸鱼的研究员中找到一个副业得风生起的，暴怒之我当然是直接开除。于是民怨沸腾，连吃饭大家都要和我坐开一圈隔离带。要不是他，我还不知竟然有人把手伸到彩票上，数额不大，野心不小。将那些人敲打一番的我自然不知，这里面还有钱穆洋的手笔。

    被他警告的时候我也没当回事，照例打算甩手走人。但钱穆洋终于折腾明白了，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真正能够研发划时代产的科学家，而是一个擅审时度势的产品经理。于是，酒灯取代了我的位置。以往我们还有几句话好说，现在没了石棉网，没了试，他的每次现都变得无比膈应。不堪其扰的我再次申请回到我的单独办公室，这次是坐冷板凳。

    因为研究所的编制，我不至于被开除，但从此再没了用武之地。我每天没有工作，过上了许多人羡慕的轻松日。但被人羡慕的我却一天比一天痛苦。起初我有一解脱的轻松，后来我开始每天幻想怎么不留痕迹地杀人，慢慢地把所有人都杀光；但理智又告诉我不能这么，毕竟研究所没了，产品没了，椎才是真的没了。就算没有椎，只要大家还能享受到我们的研究带来的福祉，那么这些年我的努力就算没有白费。

    计划赶不上变化，产品研发接近尾声的时候，钱穆洋要走了。他又一次被调职，不过这次据说是“被贬了”：去的地方虽然名声好听，实际环境待遇比研究所都不如。其实只要他再待半年，研究所迭代过的最终版本肯定是可以上线的。那是超过市面上任何一款竞品的划时代产。所有人都很有信心，我们心打磨的作品不仅质量，细节到位，而且还平价。人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拥有，人人都能享受哪怕片刻的愉。

    人人都能被。

    宣传片上线的时候，我看到大家都在抹泪。我也躲在办公室里哭，我想我们都等这一刻很久了。钱穆洋说他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赶上这么一遭，人生都值了：“我老了，退休了，我也得说在这里的两年是我一辈的骄傲。”我想，要不就算了吧，这样也好的，虽然我的梦想没有实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是我们至少给世界留了什么。

    钱穆洋的调任通知来得很匆忙，限制他必须在一个月之离职。接到调任通知的时候他没说话，脸让我瞬间想起杨良。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这一刻提到她的名字还是令我郁结在心。我以为钱穆洋也会发脾气，但他没有。他还是和气地微笑着，只是突然又把我提上来，让我坐他右手边，和酒灯面对面的位置。他和酒灯开始一唱一和，总结盘项目的失败：归结底是产品研发的失败，毕竟当初我提的问题他们说“本没有解决”。

    “如果不是培养皿不负责任，抛我们现了这么多问题的项目，我们后面也不会现这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