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海的女人已经搬京，他家住在离楚家不太近的地方，反而离龚苗儿只隔了两条街。晚上孙二海回来，女人给他煮了腊，蒸了风，再就是两个青菜，摆上酒来：“街上菜也跟着贵，难病的人多，吃菜的人也多？”

    “病人没有胃，所以要吃素淡的。”孙二海一杯酒肚，就这么解释。正喝着，外面有人喊得火：“老孙，老孙在家吗？”

    龚苗儿站在门，手里提着两瓶好酒，一系五、六个油纸包里往外冒油，闻着是卤菜。孙二海一愣，不看龚苗儿先看那菜和酒，用鼻嗅一回，闻上睛：“嗯，山西的汾酒，好酒，你有啥事儿来找我？”

    “找你，说得客气，我是来求你。”龚苗儿把他一推：“里面请，我不客气你也别客气。”如自己家里一样来，对着孙二海的女人打一个照面，就大声招呼：“弟妹不用多礼。”孙二海的女人被吓到别的屋里去了。她刚京没半年，孙二海对她说过各回避，怕以后楚家人们来几个让他们笑话，又是小地方上的人，孙二海的女人跑得快。

    龚苗儿才不以为意，说一声：“我难生得吓人。”就放酒放菜，对着桌上瞅过：“你在喝酒，正好，我来得巧，只是这菜，你动手收拾？”孙二海正争究称呼，见龚苗儿说，忙去另取一个酒杯，把油纸包打开摊好，龚苗儿自己倒酒，听孙二海总算得明白：“我屋里的，是你嫂，我属狗，比你大上好几岁。”

    “我不讲究大还是小，嫂也好，弟妹也好，都一样。”龚苗儿大手一挥，一杯酒肚。孙二海认真了：“不是你讲究我讲究，我就是比你大。”他还没有坐，这就顺势哈了哈腰：“要说份，我给您行个礼儿，但是大几岁就是大几岁！”

    孙二海是斩钉截铁不能改。龚苗儿第二杯酒又了肚：“坐坐坐，别客气。”孙二海乐了：“这是你家还是我家？”龚苗儿开始倒第三杯酒：“你总站着，我只能当成我自己家。”房里烧的火炭，已经又弥漫上了酒气。

    “你少喝儿，你喝多的那样，别说少夫人怕，我也害怕。”孙二海是主人，不好夺客的人酒，见他喝这么急，只能劝他一句。龚苗儿是个喝酒脸就红的人，脸上已经有酒，借着酒劲装大：“老孙，你说这人，是当好人好？还是当坏人的好？”

    这话能引孙二海一肚的心事，把他最闷的思绪全翻来。房中炭火噼噼地响着，孙二海闷声不响，龚苗儿斜睛窥视他，撩拨着：“说话呀，你哑了？”孙二海低得快垂到桌上，声音沉沉地传来：“我以前当混混的，你也知。现在京里公门当差，饿不着冻不着，不过心里快活，不如以前当坏人。唉，谁叫咱现在，是个好人呢。这好人，就是受气的。”

    这样的议论孙二海以前坐小酒馆时，龚苗儿也听过一次，他今天翻来这话，引起孙二海共鸣，正好把自己面的话顺当当带来：“所以，我想当坏人！”

    孙二海没在意，随便嗯了一声。再吃了一块油，一块酱鸭，他才明白过来，猛抬盯着龚苗儿红通通的面庞：“啥事？”龚苗儿怒火中烧：“就是小初和人办什么草药生意，我不能忍！我，”对着炭火努个嘴儿，再放低声音：“我要坏她的事！你看怎么样？”龚掌柜的欣欣然自得：“她这个合伙人，我在乎着呢，她啥我都得一脚，不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