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先生自己走了，学堂也不会说散就散，就让他的儿照着。

    九先生的儿学问一般，不会的东西，就留到九先生第二天再讲，族学里学东西，自然比从前慢了。

    珍卿还是觉得，将来这个世界，只知旧学、不通新学的人，只能随波逐，凑凑合合地过日。

    所以，她会跟玉理和李宝荪说，有机会还是要到外面上学。

    她该劝的话也劝了，就看他们家里怎么打算。

    临近新年，珍卿每天只有半天时间，在家里写字念书，其余时间，她就跟小伙伴们一起玩。

    踢毽、陀螺、打弹珠、玩风车，这些都是常规的游戏。

    他们还会跑到玉带河边，捡一块儿石或砖，往结了冰的河面上砸，看那冰冻结实没有。

    要是冰面砸开的裂纹大，他们就绝不走到冰面上，就在河边上刨冰块，拿到地面上来玩。

    有时候，他们还找来梯，够房檐底挂的冰溜玩……

    也许是变小，珍卿心也变小。跟他们玩很幼稚的游戏，到跑啊疯的，她也觉格外的自由快乐。

    她这几天疯得厉害，但家里人工、用人都劝，说大节不兴打孩，杜太爷骂她两句就算了。

    到了除夕夜的时候，杜家的前面正堂里，只有珍卿和杜太爷两人守岁，这时候就显人丁单薄了。

    祖孙俩在一块儿，其实没有多少话说。

    两人沉默相对，珍卿吃东西吃得无聊，倒还拿了本书来看。

    她看的是《西游记》，四大名著里面，杜太爷唯独允许她看这个——这是唯一一本，她能光明正大拿来看的闲书。

    她正看到“四圣试禅心”一回，半老徐娘贾夫人，叫三个女儿，分别叫真真、、怜怜。

    想到李师母叫她“珍珍”，她想起来就莫名笑了。忽听杜太爷问她：“珍卿，你想不想你爹？”

    珍卿不知怎么说，其实这么多年无音信，她基本上把这个所谓的爹，早都忘到脑后去了。

    但她决定虚伪一，就跟杜太爷说：

    “平时想不起来，等看到别的小孩儿，被他爹拉着抱着，就想起来了。”

    杜太爷表没啥变化，沉了一会儿，才说：

    “你爹前几年，是洋上学去了，所得没得音信。现在他回来了，说找了个学堂教书。”

    珍卿垂眸心想，原来是国留学去了，怪不得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三十多岁还能国留学，心气也是够的。

    她又问：“那他在哪个地方？哪个学校？”

    杜太爷有迷糊地说：“说在京城里嘞，哪个学校说不清，你三表叔打听到一个地方，说能寄信。”

    他看着珍卿说：“从明年开始，多给你爹写信吧。”

    正常的父亲阔别多年，终于回到国，就算没法回乡看望女儿，好歹应该主动写信吧。

    反倒要个小孩儿主动，天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小孩的悲哀。

    她的心理，不必跟杜太爷说，反正答应了杜太爷，从明年开始，就多给她杜爹写信。

    守岁守到后半夜，珍卿去睡的时候，连睛都快睁不开了，是罗妈和袁妈，一起给她洗脸洗脚的。

    第二天一早，珍卿就被叫起来，穿了一件绿绸袄，和一条绛红的裙，好歹看着鲜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