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女士着实没有想到，钱先生住在她家里，又把她的傻儿接到城里，趁华女士洗澡把那傻儿放来，还把房门从外面锁上，连窗也抵着。

    那钱大的理由荒诞而可怖，她说丈夫死了她又没有钱，想让儿尝尝女人的滋味，最好再能给她夫家留个。而钱母对此事竟乐见其成，只因她不喜华女士拿腔作调，而且给儿寻摸到一个财主家的小……

    幸好当时钱先生及时回到家，砸开锁把华女士搭救来，华女士只落一伤，可这心理影真是难说啊。现实是钱家母女也错估了形势。就算华女士被傻“污了清白”，钱先生也死心塌地认准了她，且把母外甥都送回乡，说以后给她们寄生活费，但是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珍卿和怡民听得发麻，这荒诞事未见得普遍存在，但一千家里有一两家有这等事，也是分分钟叫人三观碎裂。

    这一会华女士扣好襟扣，若无其事地开始大啖荔枝，抹得满手甜腻的，她苦婆心地跟两人讲：

    “你们两个小丫到异国他乡，如似玉的好年纪，我这个外人都替你们心，怕你们被人蒙蔽坑害。世上坏男人多坏在明面上，有智识而吃喝嫖赌的比比皆是，他们就算异日凄惨落魄了，人们也是拍手称快的多。可是女人天生荏弱一些，女人更易同可怜的女人，同她们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同她们像牲一样被役使。

    “可事实证明，有些人值得患难相助，有些人并不值得。像刘太太这一类女人，既无智识、本事、胆气，也无怀、度量、善心，绝不可让自己同心泛滥，务必能离多远就离多远，不然有你们哭的时候。还有那些彬彬有礼的洋鬼，除了少数德才兼备的尚人士，大分洋人有族优越，不歧视你也未必看得上你。其实说白了，别的人都不大要，你们自己才最重要。怎么把握这个分寸，你们小姑娘自己慢慢悟。”

    这跟珍卿和怡民所受的教育，略微有一，不过刚才那个叫人三观碎裂的故事，足以叫她们把华女士的话听去。

    怡民见华女士对她们谆谆劝导，连那么难堪的私密事都讲来，觉得她是个朗正派的者，就大胆问她这些天的疑问：“钱先生与其母不同，女士既愿为其受怀胎之苦，怎么连名份也不定？”华女士说她所以不结婚，就是希望将来来去自由。钱先生现在固然很好，但世事人心有时让她悚惧。

    珍卿在心里想，华女士这就算放在后世，也属于非同寻常的人。不过她其实很有勇气，那事若落在杜珍卿上，不钱先生多好多正派，冲着这亲戚也要离得远远的。

    其后，珍卿和怡民到甲板上散步，一到甲板就被笼在奇妙的光影里，神也瞬间被前景象攫住，语言失去所有的表现力。她们与众人一倚着船舷，失神地观看海上日落的瑰丽景象。

    天空中漫无边际的蔚蓝，渐渐漫上黛蓝与鸦青的云，那云絮边缘还晃着赤金的光，赤金的幻光之上是橙的太。大的烟囱是人的参照，人们清晰地知觉到云絮在移动着，而且移动的速度还不慢，有客人说风在着云彩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