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们私底都说他是让人坑了，卖房没有这么亏的，偷着说说而已，不敢当面提醒他。霍家这么多年了，从来只有买，没有卖。如今终于开始卖了，霍相贞卖得遮遮掩掩，不像卖主，倒像是贼。面办涉的人是李副官，他不好意思脸。

    霍相贞看了他一，心中一阵烦恶，像是看到了邪祟。可他不大会你来我往的斗嘴，尤其是不能和连毅扯，所以决定压这一气，随他胡说八。

    指挥是一列整齐的大瓦房，当中一间开了门，连毅把双臂环抱在前，一脚踩着门槛，侧靠着门框。玩味似的审视着霍相贞，他照例还是滋滋的笑：“静恒贤侄，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回归同一阵营了。”

    几乎是在同一秒钟，连毅也针锋相对的枪瞄准了他。枪瞄准了，他的睛却还打量着棺材，脸上带着一层嘲讽的笑意：“贤侄，叔叔有什么不敢的？”

    霍相贞没有钱，人人都以为他家大业大，没人知他的家已经被秘书盗成了个空壳。没有钱，又想把安如山风光大葬，他只好卖了天津的房。天津的房是一小洋楼，空的时候多，住的时候少，往日他只有前来天津理军务的时候，才会过去落个脚。小洋楼工好料好地也好，而他又不计较价钱，所以不几天的工夫，小洋楼就易了主，而他只得了六万块钱。

    106、回家

    然后他轻轻巧巧的抬了手，隔空对着霍相贞一：“我就说你是个赵括，安如山当年还不听，拼了命的嘘你是将门虎。”

    守门的卫兵依然全副武装，对着他立正敬礼，还是旧时的礼节。敬礼完毕了，卫兵将两扇大门缓缓推开。而他站在门前的影中，只觉大门是幕，大幕开了，等着他的是一座旧台、一新戏。

    哪知连毅放双手迈过门槛，溜溜达达的走向了队伍后方的大车：“这棺材里，装着小安吧？”

    霍相贞又问：“山外还有谁？顾承喜和连毅在吗？”

    王参谋慌忙跑了过来，抬起双手压两人的手臂：“别，别，今天是个和平的日，两位不要这样。”

“没有关系。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小兵想瞧瞧他们的对手，也是正常。”

    六万块钱，他自己又添了，先把安如山的丧事办妥了，余的钱则是全给了那位不甚正宗的安太太。安太太哭哭啼啼的向他千恩万谢，越发臊得他坐不住——在他心中，这钱是拿不手的。

    霍相贞很不想和连毅见面，可是若是避而不见，又像是怕了对方。一言不发的闭了嘴，他决定顺其自然。

    话音落，连毅已经把手搭上了棺材盖。手指合拢抓住了五旗，他当场把五旗扯来向后一挥。与此同时，霍相贞手枪对准了他：“你敢！”

    连毅抬又扫了霍相贞的卫队一，脸上的笑意越发重了。单手拍着棺材，他摇晃脑的慨叹：“安如山啊安如山，你和我了十几年的对，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我还活着，你已经死了。”

    随即他哈哈大笑，背着手径自的走了。王参谋知连毅是从霍相贞手反叛来的，双方必定是存着很大的芥，没想到连毅倒是快，当面锣对面鼓的直接把霍相贞羞辱了一顿，让他连圆场都没法打。

    霍相贞扶灵先到了天津，因为安如山近几年常驻天津，他的会烙葱油饼会唱大鼓书的“人儿”也在天津，“人儿”虽然不是明媒正娶，但是给他生了个小男孩，也就和正房太太是一个地位了。

    霍相贞立刻转，大踏步的追赶了他：“别动！”

    他察言观的瞄着霍相贞，随时预备着和事老。然而霍相贞并没有大发雷霆。把手枪揣回，霍相贞迈步绕过了他，弯腰从草地上捡起了五旗。

    穿过了一片起伏缓和的山地，队伍到达了革命军的一指挥。霍相贞了，果然看到了连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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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开五旗抖了抖草屑，他回到棺材前一抖旗帜，重新盖好了安如山的棺材。

    霍相贞走了很的路，路上他很想回，再看一自己的来路，可是后跟着短短一队卫队，而他又不想和副官卫士们打照面——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们。

    理完了安如山的后事，霍相贞回了北京。现在北京已经更名为北平，在自家门前了汽车，他背着手仰了，去看大门两侧悬挂着的五旗。当初离家的时节是五月，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五个月的光，漫坎坷得像是五年。五旗经了一夏天的风雨打，也褪褪得黯淡模糊，像是故纸堆的旧颜。

    王参谋答：“连军在。”

    王参谋笑了一：“是，静帅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