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笑着，“已经找好地方了，现在连靠山都有了。”

    郑大风好奇问：“靠山？何方神圣？”

    陈平安说：“洪州南边的郓州地界，神酿，刚从白鹄江上游的积香庙搬迁过去。”

    郑大风哑然失笑，听说过这位河神老爷的鼎鼎大名，简直就是如雷贯耳，一条凛凛铁骨担义，死友不死贫嘛。

    不过郑大风了，听说铁券河游的白鹄江，那位神娘娘，在那山上可是有个“人蕉”的绰号，仰慕已久。

    陈平安说：“龙尾溪陈氏聘请的那拨夫，很快就要离开槐黄县城了。以后的学塾夫，就只能通过县教谕选人聘任了。”

    郑大风斜靠栏杆，懒洋洋：“说实话，我要是那些都算名动一国的硕儒，跑来这边给一帮孩开蒙教写字，也会觉得憋屈。也就是龙尾溪陈氏开价足够，除了每个月的一大笔俸禄，陈氏家藏的善本书籍年年送，不然谁乐意来这边，确实太大材小用了，关键是这么些年传授业，教来教去，都没能教个士老爷。”

    估计龙尾溪陈氏如此卖力，当年除了看好大骊朝廷，必须与大骊宋氏示好，也有一份私心，心存侥幸，希冀着自家学塾里边，能够冒几个类似陈平安、苦玄和赵繇这样的人。哪怕不说有两人，只要有这么一个差不多际遇和成就的，龙尾溪陈氏就算赚到了。

    要知新学塾中一位老夫，是昔年宝瓶洲中极负盛名的数国文坛宗主，这位皓首穷经的老夫，耗时七年之久，终于撰写一注疏名著，越一岁而刻成，正月，是岁德星见于夜空，熠熠生辉，远胜往昔，以至于白昼可见此星。这可不是什么以讹传讹的传言，而是各国钦天监有目共睹的事实。

    照民间的说法，文昌帝君职掌人间文武爵禄科举之本。一些个文教底蕴不够的地方郡县，别说是考中士，若有读书人考中举，就会被当成是文昌星转世了。

    而明天，也就是二月初三，相传就是为文昌君的诞辰日，故而不光是浩然九洲山，以前的骊珠天，小镇的那座旧学塾，还有如今龙尾溪陈氏钱人创办的新乡塾，照习俗，都在这一天收取蒙童，寓意好，希冀着读书们能够抢先占鳌。

    只是如今学塾的夫先生们，又有了些繁文缛节的新规矩，教书先生们冠，穿朱衣，带着刚刚学的蒙童们，一起徒步走向小镇外的文庙，先去祭拜至圣先师的挂像，然后被庙祝领着去往一间屋，早就备好了笔墨，却不是黑墨，而是衙署那边赠予的朱砂研磨而成，孩们排队站好，夫在他们眉心一一提笔朱。

    而返回学塾，学塾先生教孩们的第一个字，所谓开蒙描红，学第一天的开笔写字，就是那个“人”字。

    只是相较以往，学塾多了很多新礼节，唯独少了一件旧事。

    昔年蒙童，在开笔写“人”字后，还会在那位齐先生的带领，离开学塾，一起去往老槐树，架梯，在树上悬挂写满不同心愿的红布。哪怕是一些类似财源广、或是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俗气容，多是学蒙童的辈们教给孩的说法，齐先生也都会落笔一丝不苟，帮忙将愿望写在条红布上边，再用红绳系挂在老槐树枝上。

    每有风过，红布拂动，便有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一个个来自蒙童的好愿望，如获回响。

    可能当年就能遂愿，可能要在来年。

    在齐先生以前，在齐先生以后，都没有这个习俗。

    人生在世，任你修之人境界再，终究都不是神灵，所以没有谁敢说一句，四生六，三界十方，有必孚，无求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