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收起腋的那把雨伞，作揖行礼。

    礼圣致意，说：“苦玄观想来的周密，是假的，你不用多虑。但是周密会不会通过此事，看到你当的形、境界和心态，我不作保证。”

    陈平安松了气。

    见为虚，耳听为实。

    礼圣说：“受伤不轻。”

    陈平安说：“比起最早的预期，还是要好几分。”

    必须重新炼剑夜游，补那件仙蜕法袍，疼归疼，总好过跌境。

    先前看到苦玄后的那个“周密”，知此事必须慎重，万一真是周密留在人间的伏线，后果不堪设想。必须立即让文庙那边知晓此事的同时，又可以尽量不让文庙圣贤涉自己的这场复仇，说简单很不简单，说难倒也不是那么难，有事找礼圣！

    可陈平安只是懂得缩地神通，又不懂得如何像火龙真人那般一步跨洲，注定没办法分赶去中土文庙汇报此事，飞剑传信更是来不及，没法，就只好用上一最直截了当的法了，在心中喊了几遍礼圣……的真名。

    礼圣当时只是回复了一句知了，就再没有文。

    即便如此，陈平安还是吃了一颗定心，走氏祠堂，只放开手脚，去跟苦玄来场捉对厮杀。

    礼圣问：“隐忍多年，大仇得报，觉如何？”

    陈平安略显疲惫，便随意蹲在城上，眺望远方，在这座天地之，除了剑气城严格符合真实，此外蛮荒天的山川景象，与真实境况偏差极大，十万大山，托月山，曳落河等地，只要是陈平安去过的，亲见到的，都被搬迁拥簇在一起，就像一间搁放件的库房。陈平安沉默片刻，淡然说：“了件必须要的事，好像没有太大的喜悦觉。”

    就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礼圣笑：“想喝酒就随意。”

    陈平安便取养剑葫，喝了起来。

    礼圣冷不丁问：“你如果在我的位置上，会什么事？你不用多说，用一句话概括就可以了。”

    陈平安一时哑然，这天大的问题，想都没想过，让我怎么回答？

    上古岁月，礼圣曾经联手三山九侯先生，有过一场影响远的变革。

    对这本老黄历有所了解的后人，往往认为失之以宽，败之以密。

    事实恰恰相反，是因为礼圣重新编订的法条律，过于繁琐缜密了。

    陈平安认真思量片刻，试探说：“要替浩然天众生万，寻求一个最大公约数？”

    礼圣笑：“这个回答不差，不愧是当上国师的人。”

    陈平安没说什么，不差，也就是不算好了。这类公门话术，我又不陌生。

    陈平安犹豫了一，扒拉着脚边的积雪，攥了个雪球，壮着胆说：“礼圣，可别让我去文庙当差啊？”

    假设礼圣跻十五境，文庙那边就等于多一个无比重要的空缺，就必须有人替，负责理人间最和最低两的繁复庶务。陈平安当然不是说要补缺礼圣的位置，他胆再大也不敢这么想，而是类似世俗王朝六衙署中尚书侍郎跟郎中的关系，两者差了好几品，后者公务却是半不少。

    礼圣看了陈平安，似笑非笑。

    陈平安立即就知自己多想了。

    礼圣难得打趣：“确实是敢想敢，怎么不直接说补上我的文庙位置？”

    这么聊天就没有半负担了，陈平安也没什么尴尬的，真要百无禁忌敞开了聊，避暑行的风气是谁带来的？

    礼圣因为需要坐镇天外、时刻盯着那条青轨迹的缘故，于玄在重返星河场之后，就与礼圣大致提及过陈平安的破境路数，言语之中，极为赞赏，都对陈平安称之为陈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