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原是旧人家的园增筑而来，金少爷清雅，不叫挪了园，又心缀，是要个个时令都有，一年四季相继。旁的要玩赏它姿态，海棠芙蓉，都故意矮，只有一棵杏树倚墙如云，这时节正是杏，薄怒放，亭亭如华盖，一阵风过，杏纷扬如雨。

    陶士官怜惜：“您那师弟倒还走红，怎么他没来看看您吗？”

    生又气又笑，也不好再问别的话，三言两语打发了陶士官，回寻着金世安，金世安在园里抠树。

    生背过来，斜他一，忍不住地抿嘴儿要笑，回过来对陶士官：“真是多谢多谢，若哪日我再惊梦，一定请您来看。”又问：“现在南京唱得名的，可还是那几个人？”

    “粉丝？”

    金总怎么觉得有抓在场的觉？还他妈是耽标的军阀名伶，两人这他的浑然忘我，倒像宝玉见黛玉！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酸不拉叽咳了两声，“唔唔，唔唔唔！”

    金世安没的人，以为他又难过了，歪在凳上拿脚踢他：“慢慢练，不着急。”

    “那是你不懂得。”

    陶士官见他珍重，更加喜，想托了他的手，金少爷面前又不敢放肆，局促得笑都咬在里，一把温柔恨不得在脑门上：“岂敢岂敢，你是大家，我们只是票戏的，你能喜，那就是这扇的福气了。”越说越切：“我盼着能有哪一日，你拿着这扇再唱声声燕语明剪，那真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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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在他边挨着坐：“看你人大，难过去是个孩？他是我的戏迷，我自然要好言好语地待他。说到底他的是杜丽娘陈妙常，若有哪个角儿唱得比我动听，他自然又上别个了。假戏再真，怎能当得真，唯有你是个傻，倒往心里去！”说着将金世安一推，笑盈盈：“这个腔调什么？倒像我负了你似的！”

    “就是戏迷，在我们那里，就叫粉丝。”

    金总脸上一红，也觉得自己没意思的，怎么莫名其妙就酸上了，其实也是因为到这里来没朋友，不自禁地占有爆发，一看别人亲近他兄弟，唯恐自己不是最要好的那一个了。他倒在石凳上：“老就是看他不顺。”

    生笑：“你怎么这样小气，别人说两句话，你也不知客气？”

    “我听你唱得好啊？”

    生也听不懂他这些话，浅浅一笑：“唱戏也不能真个持家兴业的营生，况且我现在嗓不好，去唱反而献丑。”

    什么你负我我负你，gay里gay气，以后还要你娶张曼玉我娶李嘉欣呢！金世安挠挠，也笑着坐起来。他心宽广的人，两句话便不烦恼，又想起刚才这个脑残粉：“你是不是有很多这样的粉丝？”

    陶士官：“这是多可惜的事，我听人说你病了，所以带了些燕窝给你，还有这个——”盒打开，是一把香罗小折扇，陶士官红了脸：“你牡丹亭是最好的，就是北平天津那些名角，也不如你唱得媚，这扇你看合用不合用，也不成敬意。”

    原本来个新朋友，他也很想攀谈两句，谁知这脑残粉光顾着献殷勤，不能怪金总生气。

    生拈了地上的落：“但凡唱戏，规矩甚多，讲究前人的规格不能掉，后人的新曲不可太奇，若是该上的调不能上，该亮的腔不能亮，一回两回，人家容让你，三番五次，是你作践戏。”他自小类萃，在别的事上还有些自卑，唯独唱戏这事是甚为自傲，“要说重开锣鼓，只有我黄龙回巢，怎能犬奔荒林？必要唱得比从前还绝还妙才是。只是我经年不开腔，又给药毒了，嗓总是上不去。”

    金总对娱乐产业一向有兴趣，之前投资他前女友，算赚了小钱，除去先期投资，纯回报也就几千万，要不是前女友狼心狗肺卷钱跑了，其实给她开的公司业绩是很不错的。他敲着：“我现在对民国商业不了解，但是娱乐业在哪里都一样，要不我给你当经纪人，你再接着唱戏吧？你这么红，抠脚几年都还有脑残粉，放我们那时候绝量小生啊！”

    生瞅他一：“你也把我看得忒没志气了，倒嗓怕什

    生大约见惯了死忠粉的这个德行，不慌不臊，大大方方接过盒，细细看了一遍，笑：“这是苏州老师傅的手艺，儿绣得好生致，有梅有柳，是单为《惊梦》来的了。”

    他一时想起往日风光时候，心中神往，一时又想起另外一件心事，要开无从说起，要问想什么，自己也想不清，渐渐地话音低来，脸上薄薄两片飞红，影里看去，也不知是红还是人面红。

    金总见他腻腻歪歪，了吧唧，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又觉得自己在旁边好受冷落，一句话也不去，把茶喝了又喝，扯着嗓叫翠儿：“倒茶！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