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忠明叹：“话是这样说，叫大人怎么能不心疼？天天念经，就是怕你们有个磕着碰着！”拿了生的手细看，又难受：“大夏天的，仔细留个疤。”

    生笑：“女王是女王，又不是寻常妇人，到底是九五之尊——哪是我孝敬的？是哥哥记挂太爷，回来谁的礼都没带，连冯六爷都没有，给您的独一份儿呢。”

    生没词儿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太爷。”

    金忠明也不抬：“那你的呢？”

    “诚心不在这个上，老施主快去吧——明日我叫师弟去贵募化，不用你费一心的。”

    生心说原本买了，可惜行李都丢在敦了，抿嘴儿一笑：“我什么份，哪和哥哥一同孝敬？”

    一老一少，都觉心酸，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才屋坐，金忠明方想起来问：“安儿呢？”

    家里是有人盼着你的呀。

    住持见他不理，心说这没见识的，要不是老太爷赏识你，谁带你来，陪两个月还没我陪几天挣的香油多，又觉自己刚才讨钱讨得急，有被看笑话，袖着手讪讪：“师弟把钱财看得太重了，失了清净本心。这一钱对金家算什么呢，你没听人家说，国库都有他家一半！”

    寂然：“我笑众生念真有趣，红颜枯骨，黄金尘土，大大念里有佛心。”

    “不碍事的，路上磕着了一。”生笑着掩过去，取了个丝绒盒，奉与金忠明：“英国买的晶镜，太爷看看，说和英国女王是一样的款式呢。”

    金忠明眯，从镜里盯生：“你个小狐狸，过去最会献好儿，我不让你门的时候，你就知个湖笔端砚来送礼，今日从国外回来，反而没有东西——你打量我老糊涂吗？必定是行李丢了！”

    生原本想说“不碍事”，一回叫金忠明这么关照，心里忽然有些，伏在太爷膝上：“太爷过去打我，可比这个狠。”

    其实求岳都不在，就这么一声，把金忠明的泪叫来了。

    “刚回来换了个衣服，跟着的车去财政了，说是去见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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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然也不生气，光是笑，住持问：“又笑什么？”

    寂然哪有话讲？和小沙弥默默地收拾茶而已。

    老太爷心中滋滋，嘴上说：“妇人的，我老怎么？”手上立刻拆开，叫丫鬟拿了镜来照着上，看了一回：“是清楚些，金脚也舒服，难为你孝心。”

    “笑，还笑！看看你脖的还成个人样？护着我不叫我看……”金忠明瞪：“说！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事还瞒着大人，我看你们是挨打挨得轻！”

    “那怎能一样呀？大人打你那是天公地义，不听话，都得打，就是安儿我也不是没打过他。”金忠明着生的发：“只是为国为家，那又另当别论——有这一遭儿也就够了，回可别这么了！”

    生摇摇：“我们在外这么惹事，是谁都不奇怪。太爷别担心了，回到家来，就都是自己人了。”

    住持自己也觉惊奇，朝空中佛号几声，喜滋滋问寂然：“你说这金老太爷许的什么愿心，菩萨这么看顾的，从没见过这样奇闻，说发愿，立刻就保佑了！”

    生见搪不过，又见金忠明发火，不敢隐瞒，老老实实，把敦遇刺、笠相救，一五一十都说了，把老太爷听得胆战心惊，不住地问：“那查来是谁没有？”

    生都应了，金忠明

    金忠明：“这才像个大人的样，我吩咐过厨房了，等他晚上回来，给你们治一桌好菜，算是接风。”忽然瞅见生的颈上包了个纱布，拉过来细看：“这怎么回事？”

    他拾掇了茶盘，看见斜照余晖里，一片红尘。

    金忠明在这红尘里急匆匆地赶回家，一路上慌慌张张，怪齐家不寻好轿夫、怪老陈开车太慢、又怪路上人多——七十岁的老爷脚生风、嘴上开炮，恨带怨地哔哔了一路，不像回家，倒像苏三京。好容易了门，听见生从里迎来，轻柔温地一声：“太爷——”

    生伏着吃吃笑：“我是教太爷别多心，那样都留不得疤，如今也没什么。”

    “灵验！灵验！海灯也捐！罗汉堂也捐！”金忠明一面叫齐松义搀着，一面寻拐杖，自己在亭里转：“我、我去磕个再走？”

    金忠明连拜几拜，又向山大殿拜：“改日我带孩来还愿，佛祖保佑！”说着，脚健步如飞，拐杖跟不上脚的，拖着齐松义飞也似地山去了。

    金忠明老脸一红：“打你是气你不听话，你在这儿跟我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