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岳走了,生还在门边倚看，不知自己是看风还是看月。

    重庆的巷倒比南京还适合盼望，因为有雾,雾气阻断视线,却使得目光能有幻想和留恋的空间。直看到雾气茫茫地把巷都淹没,濡人的衣服和脸，树梢檐上也滴雾珠，代人垂泪的模样。生心想怎么有这样怪地方,说话事都糙得很,偏偏山多，替人悲。

    他听见屋里有人来，转见是文鹄,生：“我再站一会儿就回去。”

    文鹄：“青蛙剥好了。”

    生不觉笑了,他婉转的伤怀总是被傻打断，去的那个是大傻,前这个是小傻。笑着与文鹄掩了门屋,屋里十来个汉都聚在火盆旁边，剥青蛙——看见这形,忍不住又要笑。

    他们赶来重庆,日夜兼程，上岸都是胡饮——十几个汉全是南人，一滴辣也吃不惯的,大家全是一次蜀，在重庆忍耐了几天,几乎都要辣穿，嘴上虽然不说，有些人夜里已觉腹痛,连文鹄也耐受不住。

    前日去王公馆拿人，他们不肯给主人多添麻烦，心照不宣地全吃白饭。

    文鹄：再辣去了架都不会打了，疼啊。

    生看这事儿，心中歉意非常。今天他是不知求岳会来，傍晚就叫店主人去买些新鲜菜。老板去市面上转了又转，哪里有？四面制，统统要求用法币易，百姓避之不及，黑市的猪又全是死母猪，最后提回来一大串青蛙，说是刚抓到的，两钱就买来。

    生看看买来的东西，除去野味，素菜倒都鲜绿，向众人：“这倒也能置一桌菜，只是要劳动你们把这田杀一杀。”

    他在外和求岳悲喜加，里面的群众也不好意思吃瓜，群众们怒剥青蛙——大家是真怕他在外面哭了。大老们没有看琼瑶戏的好，盼着吃呢！

    见小爷终于肯回来了，一群人都起哄：“快一顿能吃的饭吧！菜切好了，田洗净了！”拥着他到厨房去。

    火是早已经开了，白烧了一大锅的，生站在灶前——他许久没用过这么的风箱灶，烟气混着汽扑上来，有些发懵的觉，手脚似乎不是自己的。叫文鹄来替他将青蛙，焯了一遍，又叫两个人来二把刀，好在这些人都是餐馆里惯了的，虽然不会掌勺，打杂个个都在行。没多会儿功夫，齐心协力地居然真办了五六个菜。原来是将田吊了，蛙撇去，另炒蔬菜，撇的田再用酱油红烧。

    一桌碧绿红，居然很有。

    生笑：“我的手艺只是平常，再者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大哥们将就着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