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他”，暗暗地掩胡卢。

    汪巾灰不溜的面，也不大愿的样，和用完的手巾把真是异曲同工——不知是不是卫生巾久了，一张就不是人话：

    “诸公近来安好啊。”他不不慢的腔调，“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是第二次了。”

    这次会议不在行政院召开，因急仓猝，选在财政的会议室里。没有主席台和列座，众人全围一张极大的环形圆桌谈话，汪院便少了居临的气势。众人微微惊诧他连废话都省略了，这倒也痛快——他左手的陈光甫圆和：“是，许久不见汪院，时隔一年第二次见，每次争议都是汪院面主持，我们心里激得很哪！”

    座中纷纷暗笑，你别说，江浙财团在金明卿的带领真是飞快开窍，各怪气和挑拨离间一又一。起手第一式，先挑拨一汪和蒋。蒋如果不在场，那还不至于尴尬，关键蒋公替父在场。

    汪院沉脸：“我说的是见面的事吗？我希望诸位严肃一些，你们闹罢工、闹罢市，撒泼打地开了这个会，那就好好地发表看法——”

    大家都有意外，不料卫生巾久了，居然有霸气侧漏的一天。谁知后面一句汪院：“话语里夹什么秋笔法——”

    不知谁“咳”地一声，一大家都憋不住笑，本来只是暗讽，结果变成明嘲，这实在不好接着笑，怕把汪兆铭笑恼了，宴会似的整齐地举起茶杯。

    汪院怫然地拍案：“这有趣么？我请问问诸位，你们还记得上一次税改座谈，僵持了多少时日？这次你们等了几天、是快是慢？这次为什么这么快？”

    众人顾着他的面，知他频不尽的讲话风格，既是胜券在握，那么容他讲讲也无妨，都垂不语。

    “是因为政府顾惜你们！顾惜你们的名誉、产业，顾惜民生艰难！”汪院沉重，“上一次我恤大家，那是因为税改惠及全国，我自当尽力。可这一次，这一次算什么？国家的政令你们不执行，推行的法币你们不接受，”他举着钢笔挥斥，“这是你们自己筹划来的东西呀！诸位都是乡绅郡望，怎么如此地名利熏心？现坐在这里以逸待劳的表——如何能笑得来，不觉得可耻！”

    荣德生在他正对面端坐，一直沉默不语，听说到“名利”二字，脱朗声：“我们难不是名利中人？可耻二字，从何而来。”

    众人闻言，侧目相看。

    荣德生手中握一块籽玉，求岳去国时，这块玉刚到他手中，还是皴痕糙的璞玉，几个月来喜悦也盘、忧心也盘，盘得温生辉，恰如他此时的心，坦坦地正襟危坐：“天熙熙皆为名来；天攘攘皆为利往。生财聚财，是我们的营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能够使一方富足，也是百代芳名。汪院说我们图虚名、敛私财，可这两年来辛苦奔走、竭力维持，名、利二字，何曾有一实在的落在我们上？”

    在座中人多以儒商自居，汪兆铭的话颇令他们难堪，听见荣德生这话，不觉大阔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