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书房里坐到半夜。

    一阵漫的麻木之后,他的绪才开始逐渐恢复知觉。

    武小艾成功的，成功地把他恶心到了，这被人裁剪的觉是难以形容的扎心,被人夺去了一分的自我。刚开始并不会然大怒,而是猝不及防的错愕和好笑,因为被拼贴的赝品是一个不完全的尸，它们的骨骼、肌、血脉，无一不残缺,你想象不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能站起来行走,并且还有人拍手称艳。

    随后涌起的才是愤怒，很快是反胃的恶心，知辩也无用了——它们当中包了一个令人心寒的悖论,因为有见识的人本不会去欣赏尸,而认同尸的人，也听不懂你的辩解。

    他站起来,从书架上摸寻自己的手稿——明知不该拿来,拿来只会平添郁愤，手却不由心的,手自己认得那稿在哪里,又自己翻开。手比心要镇定，并不颤抖，一页一页地翻开来看,睛也比心镇定，并不掉泪,一行一行地逐字认读。

    它们不听心的调遣，反把颤和泪给心来负担，关到腔里去,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看了这些东西你会觉得心被玷污了，脏的不是剽窃的人，反而是自己，如匪瀚衣，需要把泪关回腔里，冲洗掉肮脏的觉。

    合上手稿，他沉默了一会儿，先想怎么跟沈月泉待这件事。

    传习所是他最后一持，为着不辜负他们患难与共，死也得撑住。大家留来的指望也就是等着舆论变天，能够重演越女剑。

    现在怎么办？

    此时方知自己和求岳在人世故上都只算，所受的教养也只适合与君相，大大佞他们斗不赢，柴米油盐的为难他们也没经历过。活了二十几年，自认为受过的苦楚已经够多了，而人生远有更多让你意想不到的膈应的起伏。落凤凰还不如的，那一层权势的光环消退之后，什么人都能来欺负你、敢来欺负你，以后还不知要碰见什么更离谱的事。

    一阵风过，灯罩晃起来，生把它住了，那摇摇晃晃的灯光格外地增加凄楚。摸索着，把手稿放回架上，混中诧异地想起这排书前面原本放了一个腊油冻的摆件，大的绵羊，求岳买给他玩的——质地与意像不符，完全是糟蹋料，因此卖得贵，无人搭理，买来也是脱不了手的，因此搁在书架上，当书靠用——不知怎么不见了。因是求岳买的，糟糟的心仍要分一缕心思来，细细地就架上找了一会儿，原来搁到一层拐角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