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路走、一路哭,走到朝天门外，风着泪，渐渐地觉得没意思了——这却不是他想通了,只是人被极度压榨绪之后,就有这万念俱灰的空虚。求岳把话说得这样绝,不像是气话，像是思熟虑之后才有这一篇谈大论，不然怎么每个字都剜在人心上。他直觉求岳那话有无数可辩驳的地方,想要逐字逐句地驳斥,却又记不清他说了什么，那一震惊痛楚直到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又气又伤心,说不来的委屈。

    他们俩居然也能吵成这样呢——他们俩居然还能吵成这样！

    想到这,泪也没了，懵懵地站在路边儿上,不知自己这到底算是怎么样了,是他从此不和我好了，还是脆就当不认识了？此时心里倒顾不上想别的了,唯记得他说“我们没有变,只是被你看清了”，这算什么话！金少爷人已经不在了，却能魂不散地同求岳一起和他吵架,这是最气的，背叛和失望的觉同时在他心里搅——自己十几年来所受的伤难不成是咎由自取？

    生心,我是否不被人所？

    那“分开”两个字终究是没听他从嘴里说来——没听见他说，难就不算？想到这里已经是卑微得让人心酸，还让人可笑,像个挨打的小猫垂着尾在路上走。

    忽然听到小孩在哭，生投目望去，原来是个五六岁的女孩，指着橱窗里的粉红裙，闹着要买，她亲妈在旁数落：“胖得没儿形状，哪件你能穿？就是比着了也不好看。”

    那女孩儿听了，更哭起来，在地上着耍赖。生静静看着，瞧她塌鼻梁小睛、黑肤稀发，得着实难看，且不说胖得穿不，就是穿上了也是可惜了衣服——想到此，心中发刺，自己和这女孩多么相像，想要的东西固然是好，偏偏是自己不，难为衣裳！

    他走过去，拉起女孩儿，向里面店家：“橱窗里的裙，包一件给这孩。”

    店伙计探问号的脑袋：“哪一件？”

    “红的。”

    生摸一摸袋，幸好有钱，原本省着给家里用的，此时负气，也不多少了，打开钱包只数钱。旁边的母女俩都是惊诧莫名，小的也不哭了，躺在地上呆看，当妈的愣了片刻，连忙推拒：“这算什么事儿？先生不要这样。”一面忙拉了女儿起来：“瞧你丢人现，叫人都看不过去了，还不起来快走呢？”

    生淡淡笑：“这有什么？不过一件衣裳。我看令很可，就当是有缘送她罢了。”

    那女人细细辨认他一会儿，向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