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会相信外来和尚经念的好，也可能会相信外国大夫会治病，却绝对不会觉得洋鬼的银行可靠过央行。没得选择时也就罢了，但一旦现了本土财神……毗沙门，便只好面对现实，把其独享了几百年的荣光让度给那些更中国、更本土的名字。

    而且，必须承认，教在争夺这块业务时更打了非常漂亮的组合拳，派了多名份、来历、资格都有所不同的人共同分割财神市场，中低端全吃掉，本没给毗沙门留任何混摸鱼的空间。到了南宋的时候，民间所谓财神，已完全是那位黑脸赵公明，便连能够联想到毗沙门大人的，也很少有了。

    （关于财神的来历和分工，这里不再赘述，有兴趣的，请参见《财神》一文。）

    最重要的业务失去，很让毗沙门吃了一记闷，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他倒还可以维持住门面，毕竟，天州，皆有由官府维护的天王堂，百姓不待见了，还有官家定期送上的香火，少是少了，虔诚也是不大虔诚，可总还够一家老小过日呐。

    ……可惜，就是这日，也快要过不去了。

    如果说百姓们在有的选择时始终更相信央行的话，那对于主要以“大义”名分行御边战争的军人来说，信拜依靠一个外人，就是更荒诞的事。这里有两篇文字，我们来比较一好了。

    第一段

    “维某年岁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将军，某谨以牲牢之奠祭尔。炎帝之後蚩尤之神曰：太古之初，风尚敦素，拓石为弩，弦木为弧。今乃烁金为兵，割革为甲，树旗帜，建鼓鼙，为戈矛，为戟盾。圣人御宇，奄有寰海，四征不，服畏威，伐叛诛暴，制五兵之利，为万国之资。皇帝育群生，义征不德。戎狄凶狡，蚁聚要荒。今六师戒严，恭行天罚，神之不昧，景福来臻，使鼍鼓增气，熊旌佐威，邑无城，野无横阵，如飞霜而卷木，如山而压卵，火烈风扫，戎夏大同，允我一人之德，由尔五兵之功。”

    第二段

    “维某年岁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将军，某谨稽首，以明香净、杨枝油灯、粥酥粽奥供养北方大圣毘沙天王之神曰：伏惟作镇北方，护念万，众生悖逆，肆以诛夷，如来涅盘，委之佛法。是以宝塔在手，金甲被，威凛商秋，德湛。五神鬼，八方妖，殊形异状，襟带羽；或三面而六手，或一面而四目，瞋颜如蓝，磔发似火，牙崒嵂而，爪钩兜而骨，视雷电，云雨，风飙，霜雹。其叱吒也，豁大海，须弥，摧风，粉铁围，并随指呼，咸赖驱策。国家钦若，释教护法降，万国归心，十方向化。惟彼胡虏，尚敢昏迷，边氓，渔猎亭障，天师，问罪要荒，天王宜发大悲之心，轸护念之力，歼彼凶恶，助我甲兵，使刁斗不惊、太白无芒，虽事集於边将，而功归於天王。”

    以上两篇文字，都引自《太白经》，第一篇是祭蚩尤文，第二篇是祭毗沙门天王文。仔细看一，我们会发现，至少有这样几个区别。

    一是供奉方式，前文是以牲牢为奠，这是典型的本土神礼，虽然有血腥，却切合于沙场的氛围。后者则是什么净、油、等等，话说，那怕是今天呢，要是打仗前上的司令作动员讲话时拿盒肤霜可着劲向脸上抹……对底弟兄的士气总不是什么好事对不对？

    （顺便说一，那个什么净杨枝，正是观音比较典型的特征之一，事实上，隋唐年间，观音信仰尚没有完全成型，后来成熟于明清时期的诸多观音传说，是收了多元素而成，其中，毗沙门的相关传说也是比较重要的一分，比如前面三藏诗话中天王的表现，到明朝时就完全变了观音的事。）

    （顺便的顺便，前有说过，毗沙门他一家还有个吉祥天……作为原始佛教中屈指可数的女神之一，本土佛教把观音女化的过程中，很自然就纳了吉祥天的大量传说与特征，大概因为反正是一家，所以顺手把毗沙门的事迹也一并纳观音传说了。）

    二是供奉的理由，在前文，是因为蚩尤创制五兵，故奉为兵祖，求其辟佑，在后文，是因为毗沙门被“委之佛法”，所以，还专门指“国家钦若，释教护法降，万国归心，十方向化。惟彼胡虏，尚敢昏迷……”换句话说，有打“圣战”的意思，你不信我，我就砍你……姑且不说中国自儒家作“天人合一”之论后已无宗教战争的人民基础，最起码，这里面有个大大的隐患，合着，毗沙门这老小是要“国家钦若”才肯力的？那要是“国家”不信佛了，或者外边的“胡虏”比咱们更加归心向化，那……他在战场上可到底是保佑谁啊？！

    由上边引申来，咱们也可以发现第三个区别，在蚩尤，是“火烈风扫，戎夏大同”，要以夏变夷，立场非常明确，而在毗沙门，却只是“刁斗不惊、太白无芒”，虽然也算是打胜仗了，可总有刻意淡化“政治属”，为战争而战争的意思。

    ……这样分析去，咱们还可以分析很多区别，不过，我在这里只想再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