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舊時夢

    最終，靖翎還是抵不過微熱帶來的暈沉，她迷迷糊糊間，枕著自己擱在窗欄上的小臂，睡了過去。

    她了夢，夢中，她在那自小住到大的永安殿，躺的是羅錦軟榻，頭頂瞧著的青帳頂還繡著她最愛的冬（註一），一景一皆如舊時。

    坐起揭開床帳，侯在床邊的是從她襁褓時期就照顧她的老嬤嬤，還有從七八歲起就侍奉她的貼女侍，他們都還是在宮苑中時的模樣，不是最後屍首分陳的慘狀。

    老嬤嬤扶著她了榻來，梳洗、進餐、整裝，一如過往，夢中的她問女侍：「今日何日？」，女侍笑答：「公主這是睡迷糊了，今日是去太傅家學琴的日」，女侍語畢，場景一轉，她已經坐在八人步輦上，到達蕭太傅的府邸。

    讓女侍扶著了步輦，蕭太傅的家前來引路，她緩步跟著進了授課用的書軒。

    書軒內早已有人，她清楚知那人是誰，彼時的安陽王世，現在的肅王，那個叫鹿原的男。

    夢裏的鹿原還是少年模樣，劍眉星目，纖細頎長，那捧著琴譜倚窗而坐的樣，像是無數少女夢中的郎。

    鹿原聽見她的腳步聲，抬頭望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瞳，與今時今日的鹿原並無二致。

    明明是同一雙啊，靖翎想著，為何以往裡頭是與世無爭的溫潤，現在卻只剩殺伐果決的冷酷呢？

    還想著，夢裏的鹿原突然近了過來，那張少年的臉瞬間被鮮血泥土沾染，褪去少年的青澀，長成熟男的剛強，最後變換成那對現在的靖翎來說宛如夢魘般的模樣，帶著狠戾稜角的，弒君殺父的肅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