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

    死寂的氛围在空中瀰漫，令此角落彷佛被闢成两半，一半开，光普照；一半隆冬腊月，寒风习习，而忽纳尔便缩在那冰天雪窖里，像一负伤的野兽，孤只影，退无路。

    他是个军人，行走坐卧都透着一英武不凡之气，现在却低垂着颅，塌陷着肩膀，佝偻着脊背，看上去既疲惫又可怜。看着他这副模样，关素衣不知怎地，竟觉心钝痛，揣揣难安，唯有面对木沐才会激发的母竟似决堤的洪汹涌而来。

    她想开安，但方才那个话题同样也是她心的禁忌，原以为早就忘却的伤痛，其实一直埋在心底，只不过从未被挑起罢了。一怨气在腔里碰撞，翻搅，沸腾，她却不能拿曾经的宿敌怎样，因为她现在不仅要顾及自己的名誉，还得维护祖父和父亲的官声。他们走到今天究竟有多么不易，只有经历过上辈的她才能会。

    俯仰无愧！这四个字念来如此容易，来却叩心泣血！她以手扶额，脸上满是隐忍与茫然之，既安不了自己，也安不了旁人，却又不忍将这匹孤狼丢在此不，略一思忖，转移话题，「上次你写信求教，我已给答案，此次我却有一事相询。」

    夫人的疑惑，圣元帝总是乐意解答，立刻从不堪的往事中挣脱，肃然，「夫人请说，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关素衣斟酌一番，说，「叶家那树红珊瑚究竟是怎么碎的？此前我已反復打听过此事，且还让祖父与父亲问了廷尉府的官差，又请在场的某位夫人画了舆图，详述了经过，却找不到丝毫破绽。二十多名青壮年家丁，四十多双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既无人靠近，又无人启箱，且它积庞大，质地，竟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碎成齑粉，这手笔堪称神鬼莫测。我苦思多日，终是无解。」

    她用粉白透晶的指尖在石桌上来回划拉，寥寥几笔便勾勒案发现场的舆图，嘆，「若得不到答案，每每想起此事我定然辗转反侧，经夜难眠，还请忽纳尔救我一救。」

    圣元帝盯着夫人纠结在一起的眉心与困惑不已的脸庞，这才发现世上也有她猜不透的难题，解不开的迷局。然而这非但没折损她丝毫魅力，反倒平添几分可。转念一想，她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八岁，恰似那枝闹的夭桃秾李，风华正茂，本该有许多无关痛的愁绪，使谤气的顽，而非大多数时候表现的那般秉节持重。

    她是帝师和太常的掌上明珠，虽然家教严苛，却绝不会沉郁至此。她的改变，全是被赵、叶两家一一磨来的，被夫君与继女一次一次来的，她本该像现在这样，把难以解答的谜题抛给别人理，然后安心等待……

    圣元帝忽然不敢去看她澄澈的双眸，唯恐自己曾经犯的过错与愚蠢会被她尽收底，慢慢摘掉常年佩的血玉扳指，温声，「真是凑巧，夫人若问旁人，定然也是无解，但问到我上却是问对了。烦请夫人找一个盒过来，不拘材质。」

    「莫非你要演示给我看？」关素衣冲金摆手，「去找一个盒。」

    金瞥了血玉扳指一，觉心臟痛。那可是陛手刃波斯皇帝，而后从他指上捋来的战利品，曾经宝贝的不得了，遇见难解之事总喜挲一番，寻求平静，这次怎么舍得拿来毁掉？陛也太死心了！

    察觉到血玉扳指的不凡，关素衣连忙阻拦，「若是我没猜错，它待会儿怕是与那红珊瑚一样，会碎成齑粉？如此艷质纯的血玉，定然价值连城，你舍得，我却舍不得，还是找别的东西代替吧。」话落从腰间解一块玉佩递过去，「用它吧。」

    「夫人的东西我更舍不得。」圣元帝将玉佩推至桌旁，想了想，捡了一块石，「那便用它吧。我原以为这枚血玉与红珊瑚颜最近，质地也等同，好叫夫人看得更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