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是让二人闭门思过，却赏赐了许多宝箱，如今正满满当当堆放在院里，可见孰是孰非，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族怒髮衝冠，却在众人怨恨的目光渐渐佝偻了脊背，一脚低一脚地狼狈遁逃。他也知，倘若关氏一族真的失去帝师府这一靠山，他这族之位也到了。

    可以说没有帝师府的关氏宗族，在燕京城里压没有立足之地，从哪儿来的，还得回哪儿去。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回原籍，落井石的人只会更多。一念之间便是全族倾覆，族已胆裂魂飞，惊惧不已。其余族老又是难堪又是惶恐，绞尽脑地想着该如何挽回。

    这些话并非仲氏心血来，昨夜苦等儿女不归，老爷便这般吩咐过。他也早已经受够了。关父更是直言要废了宗族，叫他们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买祭田、放关文海，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关家已仁至义尽，而关文海加害人命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说？

    「我当初就说过，不要为了一个小辈怒帝师，你们偏不听！这好了，」未曾在帝师府说过一句话的族老终于开，「你们各自归家收拾行李去吧，燕京城已无我族立足之地！」

    「倘若族里置了关文海，帝师心，应该不会得太绝。」又有一人说。

    除族之后，帝师大可将衣钵传给木沐，或让关素衣找个上门女婿，哪里还需仰仗旁人？他们可以不依附宗族，宗族却不能不仰仗他们。没了帝师一族的旗号，谁知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购置再多祭田，顷刻间就会被豪夺去；族中后辈的前程，因为了一个残害人命的关文海，必然毁于一旦。

    但关父却不会给他们开的机会，彬彬有礼，「此事已禀明皇上，不过须臾便天皆知，关家无德，不敢贻害族里，更无脸面对族人，还请诸位莫再多言。购置祭田之事，我已委派家去办，六千顷良田，想来足以供养族中老幼，也算我帝师府为族人尽的最后一心意。诸位，请。」

    他衝诸人拱手，嘆息，「老夫无德，错待族里，以至怨恨加，灾祸临，于是自请除族，不再害人害己。方才我已奏请皇上，求他开释关文海，想来现在他已平安归返。除族大罪不敢推脱，如今我已禀明皇上请求圣裁，皇上仁慈，当堂批復来，命我父二人闭门思过，三月之后方能重返朝堂。我失德失行，以致家中遭此大难，且又牵连族中后辈枉受牢狱之灾，着实无颜面对族人。各位请回吧，我与云旗这就焚香沐浴，告祭先祖，认罪书不日就予族，请他代为阅览。惭愧惭愧，诸位请回。」

    明面上是宗族除名帝师府，实际上何尝不是帝师府放弃宗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木沐失踪一事，显然已踩到仲氏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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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上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几位族老汗浃背，心惊胆战，唯独族不以为然地，「你一个妇人家，有什么资格替云旗主？你知自请除族是多大的事吗？」

    「知。自请除族之后，我们不用奉养一群白狼；不用被迫着挑选所谓的嗣。我帝师府偌大家业，将来想给谁就给谁，跟你们没有一丝一毫关係。倘若公爹或夫君得皇上看重，加封爵位或世禄，也不会落到你们手里。至于我能不能这个主，且等公公回信吧。」

    族见她态度决，这才开始慌起来，如坐针毡地等了两刻钟，果然等来面容严肃的老爷和关父。

    被他赶到门的族老们面面相觑，终是颓然而返。连皇上都知了，那就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为了一个不肖，却失去宗族支，这笔账摊在谁上谁都受不了。关文海名声已经烂透，救他回来除了吃白饭，还能什么？关氏一族没了帝师府庇佑，六千顷良田早晚也是别人的。

他们到绝路，不但无偿奉送族学，购置祭田，放归关文海，还写告罪书，自请除族。该的，能的，他们都为族人尽，外人得知此事，不会骂帝师府不仁不义，只会嘲笑关氏宗族杀取卵，竭泽而渔。

    老爷字字句句皆言自己有错，实乃德行俱亏害了族人，不得已自除族。然而这话能瞒得了谁？怕是连傻都瞒不住。他每认错一次，便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族人脸上。自古以来唯有罪大恶极之徒才会除族，但帝师府仁至义尽，德厚光，能把他们得主动离开，关氏宗族也算颇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