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姥爷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传奇, 一开始穷到冬天只有一个棉袄一条棉，还是他穿剩的，个, 袖和短了, 就裁几块儿棉布, 填上棉絮，好，接上；等接的这一段儿短了，再裁，再填，再接。几年过去，袖和都是五彩缤纷的一圈又一圈。这省布料又省钱的衣服，也有个致命的缺, 一旦他胖, 就再也穿不了。幸好姥爷家里穷, 穷到饭菜油少，从源上杜绝了胖这一浪费钱的大隐患。他在村里，往上数十几代都是贫农, 不了厂，只能老老实实在土里刨吃。

    到了姥爷这一代, 才稍稍有了些变化，他脑袋机灵，从小跟赤脚医生后, 后来村里有了去规范化培养医生的机会，无儿无女的赤脚医生把机会给了他。姥爷自此了行, 肯吃苦, 学成后常常一个人背着药箱, 翻山越岭地去诊疗——后来去城里开诊所，攒够了钱就往市里去，和大医院合作，后来又去开药店，依仗着之前结的人脉，开始药品批发和采购的生意，生生地闯一片天。

    他唯一的舅舅路毅重，则是把私人医院业务主要拓展的那个。

    姥爷常说年轻时了些亏心事，导致他人到晚年，孙凋敝。路毅重天生弱症，好不容易有了个孩，结果年纪小小就傻了（后来又检测到并非亲生）；路启藻患绝症，早早病逝。他唯一的孙，也就是林誉之，看着是健全的，却也不那么“健全”。

    姥爷家的旧院里了个老槐树，四十多年来，林誉之生后没多久，姥爷就带着写有他名字的纸条和胎发，在树烧掉，说是认树义父，能保佑孩一生顺遂。姥爷过世的那一年，老槐树也被雷劈死了。

    又剩林誉之孤零零的一个。

    他起初并不觉自己孤单，他还有妹妹，一个虽然同他多有争执、吵架，却再亲密不过的妹妹。大约是天也可怜他孤苦伶丁，才会大发慈悲到让林格来他的妹妹。

    她也差离开了。

    林誉之说不看到林格昏厥时的心，她先前的昏厥没有如此严重，过度激烈的结合后，她的暂时昏迷也不过一两分钟，且没有其他异常反应。但今天不是，她明显的呼过度，蜷缩，发抖——

    林誉之连衣服都未整理，惨白一张脸，他的有伤，不能开车，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将她送到医院。

    在救护车来临前，他已经意识到妹妹多半是呼碱中毒，他拿了塑料袋在林格上，半揽着她。林誉之自己那条伤还在血，合线撕裂，他觉不到痛，只伸手去摸妹妹的脖。

    有史以来学到的所有医学知识，都清楚地告诉林誉之，她不会死，她没有问题；

    常年累月积累的，严重影响着他的理思考能力，督促着林誉之颤抖着、一遍遍去试她脖颈上的脉搏。

    什么自尊自，什么名声廉耻……

    都不重要了。

    护士劝说林誉之去理他上的伤，他说再等等，不着急；他看着呼面罩的妹妹，看她缓慢睁开。

    她不在乎自己如何，她早就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在林誉之所不知的时刻，她去看过心理医生，她的手腕上有轻生后留的疤痕。

    林誉之不能用钱去购买一个心理医生最基本的基础德，他从那个温和的、为妹妹诊疗的心理医生得不到任何信息。病人的隐私至上，心理医生把这贯彻得很好。

    他不能想象，在某个他不曾参与的时刻，林格曾选择轻生。

    现在刚苏醒的她，第一反应仍旧是他那条伤。

    然后林誉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