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闻言，忽然大怒：“中书监抱病，那文阁钥匙难还在他家留着不成！副官掌令，速传来开阁取文书。”

    薛琬没想到竟将此事闹大，见魏帝大怒，又阁中取文书，想至先前自己命人砸锁，乃是大过，如若不能借丞相粮草失公之事加以掩盖，其后果，不堪设想。

    刘炳见状，门奔走，半个时辰不到，便将在御苑中赏荷的贺祎请了来。至于王峤，不知是否已有预备，文库的钥匙也迅速与禁中。只是那名议郎家住的实在太远，尚未能来得及，倒是中书另一位属官在阁中找来了汉中粮草分的诏命备份，禁中奉上。

    魏帝翻看诏命，到了后面，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粮草倾付之，果然是颇见不轨之心，依伯玉看，此事当如何置呢？”

    薛琬侧首，看了看已经跪在自己边的丞相贺祎。名满天，位权重，这是属于每一个台臣的渴望，这政治上联手的两厢愿，因此更加困难。一路跌宕吉噩，一路揣猜度，如今终于走到了分扬镳之地。

    薛琬叩首：“崔谅虽拒大功，却贪无满，丞相虽为大局考量，但也应知台辅之重。如今可迁崔谅为州刺史。”

    魏帝笑了笑，手一松，诏令便顺势到薛琬的膝：“到底是谁贪无满，谁又以大局考量，薛御史自览吧。”

    薛琬闻言已觉不妙，双手颤抖接过诏命，纸张光洁，边缘还沾有为勘合校检所加盖的小印。映帘的是不知自何人之手的字迹，清丽尘，锋锐自敛，不同于时男或女各自书写的方式，字的早已对男女之别有所僭越。而其所书写的容，文理严谨，意境萧疏，留有余味的同时，自带着杀伐决断，语阱心兵。

    魏帝回首对贺祎：“丞相夜仍居苑中赏荷，倒是好雅兴。”

    贺祎和手：“臣记得苑中荷曾是当年陛在潜邸时所，此时盛开，臣倍欣。”

    魏帝目光迷离，似忆起往事一般，：“当年随手播撒，如今竟成蔚然之势，虽自成景，但若有人想要摇舟前行，却也十分不便。”

    贺祎：“荷连阵，荷枝缠，多困中鱼蛟，陛真龙在天，游于云海，怎会为区区荷所困。”

    今日诏命一事，魏帝本想以此牵连贺祎，让其与薛琬互相攀咬，但是当他拿起那封诏命时却明白，中书省自有人。所谓拉一打一，打不过是之利，但所拉之人则关乎远之利。他曾想，经历此番，薛琬枉作坏人，中枢之利，尽在己握。如今贺祎一净，枉作坏人的不止薛琬，也有自己。而这背后的纵者，早已掩却影，超乎外。

    此时宇静默，荷塘静默，唯有天穹尽，幽冥之端的一闪电，胜而有声。

    “雨了，丞相先回府吧。”魏帝此番虽胜，此时也觉得脑沉昏，也不愿再和贺祎这样的老狐狸虚与委蛇，“前线战事吃，陆将军即将都，丞相应让陆侍中归家，以安人心。”

    待贺祎走后，魏帝沉的目光落在了那封诏书上，饶有兴趣地欣赏着诏书的笔迹。他本以为两虎相争，太坐镇朝中，他可以借此机会整肃朝堂，削弱关陇势力，他甚至佯装愤怒。但贺祎的独独保全却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耳光，乾纲独断，对于他来说，仍属非分，另一个世家有着自己的考量。而经今日这一夜，薛家虽已半死，但另一个薛家亦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