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则是如果不能劝退薛氏兄弟归乡，那么王济就只能想办法把帝后之死的罪责全引到薛氏兄弟上，甚至薛琬的责任也要追究。

    王济气定神闲地听着，荆江和冀州目前都没有发声，很明显，这些方镇都不敢轻

    举妄动。只要他能够拖过这段疾风骤雨般的诉讼清洗，那么后续陆家和新继位的皇帝也会收到各个方伯的责难，届时他们就可以占领大义，再行废立。

    王济刚想松一气，只听陆昭开始汇报：“昨夜薛乘泣诉，薛昭仪之死及其父薛琬之死，或有隐，因此薛乘自请前往廷尉，以诉冤。”

    元澈看了看忽然神张的王济，：“尚书以为不妥？”

    王济思虑片刻，回：“回陛，薛乘居丧，多作戾声，只怕难自禁，攀咬时，届时只怕朝野震动，方镇不安啊。此事既已止于薛公一人，安外众拳拳，开元继祚，实在不宜行网罗之策，令大家寒心。”

    然而元澈当即反问：“那么尚书令是否觉得若以此断，薛公九泉之也要寒心？河东世家也要寒心？先皇与先皇后也要寒心？至于众拳拳，朕也想问何为众？是否军悖逆，法不责众，就是众？是否佞联袂，威皇帝，也叫众？”见王济语噎不能回答，元澈也拉脸来，沉，“当日兵祸，薛公、舞侯俱有参预，尚书令既然在治，却不能为先帝一挽颓势，朕至今想来，也是不解啊。”

    王济听闻此言，目光也变得冰冷，连一句臣知罪都不愿意说，只是沉默不言。

    “既如此。”元澈一气，对众人，“涉及薛公一事，廷尉可先行查清。天已晚，众卿若理完公务，也要早些休息。”元澈说完便在刘炳的搀扶，离开了御座，转殿后。

    彭耽书与陆昭两人先走殿外，随后王济赶忙跟上，屏退跟着这些主官的僚属，望着陆昭低吼：“陆刺史果真要不留退路，得如此决绝？”

    王济虽然未屏退彭耽书，但彭耽书此时也知趣离开，毕竟彭家和王家也有联姻，她与陆昭也有私，倒也不必过多介。

    待彭耽书离开之后，陆昭才笑了笑，此时冬霾云积，提灯的侍从也在数步之远，权臣的面孔与声音，皆浸沐于黑暗之中：“帝后之死，薛家是见证，你汉中王家也是见证，总要有人背负这个罪孽，不是薛家就是你王家。变之事尚书令螳螂捕蝉，先皇黄雀在后，甚至我父母俱亡都是命中注定。这些我都无从选择，但我总能选择谁来背负这个罪孽吧。若论证据，或许尚书令罪不至此，甚至还算得上清白之，只是一人之修，到底难承天之运。一人之罪，有时却能代以众人之孽。”

    王济静静望着陆昭，眯起了睛：“既如此，那你我两家也不必再留面了。”

    “尚书令现在不留面，已经晚了。皇储之事，何其凶险。既然起事，机会把握不住，便只会暴意图。你只想到引诱薛琬局，哄骗杨宁彀，自己退在后方，永远留余地。可是尚书令，你自己都没有赌上全，谁又会跟你一起赌上全？站在权力塔尖手，脚永远没有回旋余地。比起魏武、比起宣王，尚书令到底输了一分血。”陆昭颇为怜悯地看向王济，走到他边，低声，“尚书令那时应该亲自前往司徒府，拉着吴太保、王中书，一起送送先皇走一程的。”

    陆昭在夜离开了。

    王济望着年轻人的背影，第一次受到了彻骨的寒意与不可言说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