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像刘光晋这样，在基层有着丰富的施政经验，才能清楚的看清新法所面临的选择限制和社会成本。

    新法诚然在解决底层人民的不稳，但同样在给理底层的官员施压。上层的决策难以充分估计政策台后的复杂影响，就需要不断的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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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年就不一定了。去年司州战加旱，县里面基本没多少兵了。派人去收，总有真心不想的人找借不给。手里有钱有粮，并不等于愿意把钱粮去，更不等于官府能从他们手里把钱粮收走。官府人手不够，就不能随便抓捕不税的人，担心激起民变。为了考课，还要请当地的乡绅帮忙收粮税、补粮税，这就让世族更容易手本地政事。”

    “怎么难？”陆昭问。

    陆昭：“权责错位，这是新法的疏漏了。”

    而刘光晋的背后，潜藏的更是一个个颇有苦衷的县官。

撩开车帘，见府衙斜对面还有个茶竂，半掩着门，外面两只条凳和桌都没收，便嘱咐了吴玥几句。吴玥便走到刘光晋面前，拱了拱手：“刘县令，日怪毒的，不如咱们去那边茶竂坐坐，我家主人请县令吃茶。”

    陆昭也不再喝茶，认真请教着：“可是那些宗主、乡绅，朝廷已经划好了帛和谷米钱粮，在缴税的时候分，归属个人。”

    刘光晋倒是没推辞，朝车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

    “嗨，什么福。”刘光晋喝了一茶，眯着瞟了瞟外面的毒日，“每年税都挨家挨地收，想不察民都难。”

    但对于基层来说，却是合理要执行、不合理尽量理解也要执行的痛苦与两难。而在既要也要的命令，底层官员就只

    位者最瞩目的往往都是全局的、主要的、战略最的以及最政治正确的大目标，而非新旧政策替杂陈中产生的个的矛盾和局的困难。朝廷知要抓人、土地账本，就要给良民减税，让荫主动良籍同时安稳豪族，但却忽视了县府和郡府的财政早已不足以支撑起施行新法。

    主人家上了几碗凉茶，雾汐和庞满儿扶着陆昭车。待众人各自落座，刘光晋：“你们不是东垣县来的，也不是缴税的。”

    陆昭端起茶先敬了敬：“刘县令亲力亲为，察民，是东垣百姓之福。”

    刘光晋：“东垣县我基本都挨家挨跑过，没见过你们，音也不对。而且不是百姓也好，豪族也好，没有上赶着缴税和确认田亩的。”

    “可今年就要施行新法了。”陆昭慢慢放茶碗，“民籍的税少了些，那些宗主乡贤的税没有变，税收的会不会容易些？”

    陆昭也明白，这是无数个自己这样的居位者，在制定政策上的局限。

    “娘看来是既没过税，也没收过税啊。”刘光晋抬起，晒得黑黑的脸一笑，一排白白的牙。他放了草梗，：“前几年都好说，地方官员去收，基本都能。有不愿意的，多嘴里嘀咕几句，但终归还是。毕竟县令后面站了几百个兵。世家大族们有的是荫和田亩，也不愿意为这税钱和地方官闹僵。”

    “这也难免。”刘光晋摆摆手，“俗话说的好，兴一利而兴一弊，已经算是善政。上面对底人的德还是估了。况且县府、郡府，权力和责任不能平衡对等，政策执行中只有走到最面，才会把发现的困难告诉上面，毕竟官制都是层层奉上嘛。”

    陆昭了然一笑，“上面对底人的德还是估了”这实在是太给面的回答。背后不给面的回答就是上面瞎制定瞎指挥。

    “你怎么知的？”庞满儿问。

    刘光晋忽然睁大睛笑：“娘，这利益是朝廷划过去的，但这是人，不是义务。律法上，县府承担收税的任务也承担收税责任。”

    “最后，老百姓的税是缴了，官府却要给这些豪族填补，在账面上减、减田亩，县里的功曹也要请这些人来安排。等来年，能收上来的税就更少，能预留的支也更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里早全烂了。鹅痛，鹅痛闹槽，稳槽的成本朝廷又不，税怎么好收？”

    刘光晋也不看陆昭，一一用草梗撇着碗里的一块碱：“我看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