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请安，桃声音轻轻，似怕扰了碧玉轩的安静：“姑娘还请回罢，夫人上不适，恐沾染上人，今日就不见姑娘了。”

    这话得委婉，显然不是她那位母亲的原话。

    宋令枝闻言也不戳穿，只颔首：“有劳桃了，代我向母亲问声好。”

    桃一怔，片刻方笑：“姑娘客气了。”

    雪天路，皑皑白雪如银装素裹，宋令枝披着羽缎对衿褂，脚上踩着一双杨妃羊小靴，坐在竹椅轿上。

    天又洋洋洒洒飘着雪珠。

    秋雁打着伞，簇拥着宋令枝往前走，待离了碧玉轩，方弯笑：“姑娘如今真真是大了，方才在碧玉轩，婢还担心姑娘会生气。”

    宋令枝嗓音懒懒，如白玉无瑕的脸上染上些许倦意：“我有什么好气的。”

    不过是在碧玉轩空等了半个多时辰。

    前世她和沈砚成亲后，这事倒是多了去。

    就连大婚之夜。

    掌心的手炉，宋令枝却半也觉不到意，只觉得手脚冰冷，似坠腊月寒湖。

    那夜拜堂后，沈砚只回了书房，徒留宋令枝一人在新房。

    夜漫漫，寒风骨，案几上的龙凤红烛燃了整整一夜，直至最后一寸红烛燃尽，晨光微，人端着沐盆盥漱之房，宋令枝还是没等来沈砚。

    她的红盖，还是自己掀的。

    满屋的人垂手侍立，静默不语。

    宋令枝如坐针毡，手中的丝帕攥成团。沈砚虽未在她屋中留宿，然中的惯例，那榻上的白帕却是需递上去的。

    光洁如雪的白帕齐整置放在漆木盒中，宋令枝脸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耳都红透了。

    见那嬷嬷带着人退屋，宋令枝忍不住，上前多问了一句，沈砚何时归家。

    彼时的天也如今日这般，雪簌簌飘落，如搓棉扯絮一般。

    老嬷嬷逆着光立在门，满是皱纹的一张脸抬起，轻描淡写往榻上的宋令枝瞥去。

    那目光，有不屑，有鄙夷，像是在嘲讽宋令枝的不自量力。

    老嬷嬷转，扬而去，没留任何只言片语。

    槅扇木门在宋令枝前缓缓阖上，最后一光影也随之在她脸上消失。

    那老嬷嬷直接无视了宋令枝。

    那时沈砚还是三皇，她也不过是夫人。只她这个夫人，过得却比府中人还不如。

    那之后三个月，沈砚未踏她院落半步，宋令枝也沦为京中最大的笑柄。

    每每赴宴，宋令枝皆犹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怎么躲，那些闲言碎语还是会传至她耳中。再后来，宋令枝越装病，不再赴宴。

    往事如影随形，似前这一场了无边际的冬雪。

    油纸伞挡住了窸窣雪珠，竹椅轿拐过障，展已过二门。

    七宝香车静静伫立在雪地中，丫鬟婆垂手侍立在车外，瞧见宋令枝，忙忙掀开松绿车帘，中喊：“姑娘来了。”

    知宋令枝畏冷，车早早置炭，帘掀起，意裹挟着香，迎面扑来。仔细看，方发现那官窑人瓢还供着数枝梅。

    宋老夫人端坐在车，笑着搂宋令枝怀：“外面冷，快来。可是瞧过你母亲了？”

    宋令枝轻声：“母亲欠安，说过些日好些，再给祖母请安。”

    宋老夫人讶异，和柳妈妈对视一，弯笑之：“你这促狭鬼，如今也会说谎话哄你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