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孟夏， 光和煦，微风温而燥。

    燕青青蹲在坟前，取纸钱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烧着。坟是三天前挖好的， 人是刚刚埋去的， 埋在坟里的不是别人，而是睚眦阁排行第四的杀手黄铁衣。

    刀尖上血的人命本就悬在刀尖上，要是哪天命不够了，就会被刀尖刺穿。在执行任务时不幸丢掉命， 对杀手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黄铁衣是个幸运的人， 至少他还有人收尸。

    季棠在坟前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将纸钱成一团，往火堆里一砸，燃着火光的黑灰立刻朝四周飘飞， 飘到燕青青的裙摆上， 烧一个。

    燕青青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烧着纸钱。现在坟前只有她和季棠。

    比起她的平静，季棠要聒噪许多，他带着怒气质问：“无叶呢？尸是我们三个一起带回来的， 结果挖坟的时候不见她人影，埋人的时候也不见她人影！”

    黄铁衣的尸被吊在城墙上三天无人认领。夏接之际， 气温升，尸若再不土为安，恐怕会烂在城墙上。

    季棠远远地看着，恶狠狠地踢开地上的石，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他穿着夜行衣去偷黄铁衣的尸，结果在城墙脚， 刚好碰到同样来偷尸的燕青青和无叶。

    三人凑一堆盘算许久，终于成功地将黄铁衣的尸偷了回来。可奇怪的是，自那夜后，无叶就不见了。

    “她最好死外边，死远，省得我时间去收尸。”季棠几乎在咬牙切齿。

    他说着踢了脚火堆，“别烧了，咱们这人死了是要十八层地狱的，用不着钱。”

    燕青青没搭理他，重新燃一堆火，将剩的纸钱一张一张烧去。

    纸钱是用黄铁衣生前的积蓄买的，明人都能看，他已经厌倦了杀手的行当，开始存钱，准备过新的生活了。

    可是，手上沾了血怎么能轻易洗净？拿起的刀怎么能轻易放？他生别的心思，杀人的时候就会不专心，拿刀的手就不会稳，就容易被别人拿，最后丧命。

    季棠把燕青青刚燃的火堆又踢了个稀烂，边踢边骂，“你存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都烧成灰了？不如趁着小命还在，把钱拿去吃喝嫖赌！”

    “三哥，人已经没了，节哀。”燕青青终于开说话，她实在看不得自己刚燃的纸钱堆被人一次又一次踢散。

    季棠哈哈笑起来，“节哀？我节什么哀？我不得大家全死光。”

    燕青青继续烧纸钱。

    季棠则继续追问，“你还没跟我说无叶去哪儿了。”

    燕青青叹：“我不知……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向来聪明，不会事。”

    说完，她垂眸，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盛。

    她其实知无叶去了哪儿，更知无叶想要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