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在渊，风雨如晦。

    这些年，她们常见面，媚娘再没提起让姜沃给她卜卦之事——既然在渊，又有什么可卦。

    但今夜，面对这皎皎月，媚娘忽然心中一动。

    姜沃转望向她：“好。”

    其实这些年，她替许多人起过卦，怎么会没给媚娘起过卦，预测过凶吉。

    只是媚娘未有心‘问卦’，姜沃也就一直不曾提起。

    她取过卦盘，却放在媚娘手上：“我说着，来拨。”她将所需调拨的卦片一一来，媚娘则照她中的顺序去拨动手上的卦盘。

    然后递给姜沃。

    姜沃接过来：“依旧是一卦乾卦。”

    只是……不再是潜龙勿用的卦象，而是：乾卦九二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龙已初升于田野之上。

    卦象不同，而媚娘的回答，却与当年一般无二。

    “从你第一次给我起卦，我就记得你曾说过乾卦的‘象传’——天行健，君以自不息。”

    媚娘轻声：“这些年我觉得难熬时，便想想这句话。”

    如今九年过去，她自问刚毅卓，未弃己，未负此卦。

    越俎代庖

    贞观十九年末,圣驾回到了安。

    在皇帝距离安城还有两日路程时，姜沃就能觉到，所有留在京中的朝臣,都不约而同安心起来。

    到底之前只能听各前线邸报，尤其是句丽未打完，北境薛延陀又攻夏州之信传来后,朝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的氛围。

    现在皇帝圣驾上到京,哪怕薛延陀的战事还在行中，但所有的人心都定了。

    主心骨回来了呀！

    姜沃就见房玄龄房相的脸可见好了起来,甚至还有了闲心,把自己近来白了不少的须发，用坊间很行的以‘针砂、蒲苇灰’研磨而成的乌发膏染了一遍，又是神采奕奕一枚宰辅。

    且说这回皇帝亲征，把宰辅几乎空了：三省里，中书省一把手中书令岑文本、门省一把手侍中刘洎,尚书省二把手右仆士廉（一把手就是房相自己）都被皇帝带走，陪同太留守定州。

    再有孙无忌、周等重要宰辅也奉命随军东征。

    可以说房玄龄独个留在安,真是铁肩挑重担：一人领着三省，带着六,这一年来的辛酸苦累,真是说都说不完。

    听闻圣驾即将归来，稳重如房相都忍不住激动起来：终于同僚们都回来了，快把各自的工作领回去，他好松快一，只去他的尚书省。

    然而房玄龄却没想到的是，自己很快接到了两位同级别同僚，一死一犯罪的消息——中书令岑文本,病逝于归京途中，门省侍中刘洎则因逆罪被关押，已夺侍中官职，正在等待圣人发落。

    可谓是，同僚们回来了，但有没有完全回来。

    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还是房玄龄先把三省之事一把抓。

    想到岑、刘二人都是从前魏王一党，房玄龄实在忍不住怀疑从辽东回来后，被皇帝指派了跟他同三省事务的另一位同僚——孙无忌。

    尤其是得知，刘洎的罪名是褚遂良首告时，这份怀疑就更重了。

    褚遂良，一向是跟着孙无忌走的。

    太史局。

    姜沃见到了整整一年没见的太李治。

    只是两人见面，也没多来得及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