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后，还有其余唐使，有银甲肃立的将军，有护送使团的兵……和那个大唐！

    “臣接旨。”

    姜沃看着以臣礼接旨的禄东赞，心中并没有什么喜悦，只有警惕和沉重。

    她想起了自己在系统中看到的文字——

    毕竟在曾经的历史上，此时的禄东赞也是对大唐俯首称臣的。但就在三十一年后，在文成公主薨逝的那一年，大唐再派使节去吊祭文成公主，使臣别说没得到什么礼遇，反而便被禄东赞的儿，彼时的大相钦陵，以武力兵刃迫着行跪拜礼！

    大唐使节宁死不从，钦陵便真的关了大唐的使节十年，然后将尸送还了大唐。[3]

    姜沃看着前接旨的禄东赞，想起他方才的怀柔态度，想以‘礼法’留公主的委婉。

    看，能保住‘和平礼法’的前提，从不是女的裙摆。

    而是太宗皇帝战无不胜的刀锋。

    文成公主若知自己过世后，故国来吊祭她的使节竟受此辱且最终命丧吐蕃，不知是否会后悔这三十一载。

    然而，或许从到尾，她只是没得选择罢了。

    临行日。

    文成走祭堂，登上车，回望一片浅浅的黑。

    “我已经在这个祭堂住了数月了。”自松赞布过世，她就直接被‘护送’到了这里。

    之后这吐蕃谁继位，谁主政，都不会有人告诉她这个先王遗孀。还是她自己留心去打听才知，禄东赞把持了国事。

    她原以为，她的余生，就像是一件光鲜的祭品。

    唯一被需要之，就是被摆在这里，或许也会受人跪拜，受人供奉。

    但终究是一件祭品，一面牌位。

    可现在，她要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到这样一片黑中来。

    “你闭上睛，别让脏了睛。”

    有声音打断了文成公主的回望和思绪。

    姜沃坐在她旁边笑：“咱们不看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的安城才好看呢！你之前也没在京中呆多久，还基本上都在九成里跟人学这吐蕃语了。其实没怎么看过安城是不是？”

    文成。

    姜沃再次：“闭。”

    文成这才看清，姜沃手里拿着沾着白细沫的帕：“我替你将面上这些黛粉掉。”

    文成闭上，当柔帕落在脸上时，又不由睁开一问：“这不是细麻布吗？”

    她方才看这帕不是绸缎，还以为是细麻，然而落在脸上，却不同，异常柔。

    “是棉布。”

    姜沃边一替她拭脸庞，边随与她讲起这些年自己的事儿，也没什么条理，就是散漫的说着。

    直到将文成脸上的黛粉都掉。

    重新熟悉的面容。

    这才是真的再次相见了啊，文成。

    文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此时脸上的黛粉虽然去了，但因这数月来每日都要重新涂黛粉，那黑的痕迹不免沁肌肤，哪怕每日清洗，估计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