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当年能顺利以正使份使吐蕃，少不了有这位汉代先贤为援例。

    隔了数百年，冯嫽当年的非凡与英烈之行，依旧如一双手，搀扶了一把艰难踽踽独行的后来人。也如同星光，穿过数百年的光，依旧照耀在后人上。

    为她们照亮一前路。

    文成听王鸣珂说完，也颔首跟着：“正是，且冯使节还不止使过一次，哪怕年过七十，亦再次锦车持节，定乌孙，可谓是巾帼奇英。”

    朝中许多臣可是饱读诗书，素日什么生僻典故都能从古书的犄角旮旯里搜罗来，显得自己有才学。

    等么到了这时候，《汉书》都忘了？又说没有‘女使’的先例？

    文成是历经世事的人，有丘壑又平和，在宗亲中人缘很好，很得诸公主的敬重。

    然此时却毫不掩厌恶地冷笑一声，对姜沃：“倒又让我想起你曾提起过的，平昭公主‘妇人葬历来无鼓’——其实并非没有先例，只是没人愿意提起甚至记得这些先例罢了！”

    姜沃已经听得太多，心平气和：“正是这话了。”朝堂话术，引经据典谈及礼法，除了极少分真正‘研重礼法’的书生，绝大分都只是扯着虎给自己大旗罢了。

    王鸣珂听得眉都拧起来了，蘸了好几次墨，连声追问姜沃：“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姜沃对二人摊摊手：“你们方才都替我说完了。”

    她就是以冯嫽与自为例，替文成驳了回去。

    姜沃抱着手炉对文成笑：“这回大朝会你不在，自是我替你驳回。等你从安西都护府回来，必要亲自上朝向二圣回禀使事——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驳他们了。当然，如果他们还再敢言三语四的话。”

    若是文成这回使颇有功绩，大约这些人就闭嘴了。

    但无论朝臣们是褒还是贬，是善意还是恶意，这次还需要姜沃转述给文成听。而待文成自西域归来，就可以自己亲耳听到了。

    王鸣珂写了方才三人说的话，然后有无聊地提笔，问姜沃：“除了这些礼法啊，旧例啊，朝上还有旁的谏言吗？”

    言之意，有没有新鲜的？

    要总是这些话，显得她的话本都没意思了。

    真是一创拖累二创！

    姜沃闻言，安抚王鸣珂：“有旁的说法，但就是不太聪明。”

    腊月十五的大朝会上。

    除了以‘礼法’直接反对的朝臣，还有一位秦御史，是别心裁一脸忧国忧民，站在‘为公主好’的角度来劝谏的——

    他捧着自己的笏板列，向上二圣和姜相诚恳：“文成公主份贵重，从前和亲吐蕃又于国有大功，好容易归朝正该尊养才是，如何能再往西域之地奔波劳苦？”

    “且此番吐蕃狼野心，怎么能让公主万里迢迢亲至安西都护府？公主金贵重，若万一事……”言止于此没有说完，只有一声担忧的叹。

    姜沃：诶？别说，秦御史还懂留白来烘托氛围。

    许多朝臣们听完，都觉得这个论耳目一新啊！

    不少人刚想附和，就见姜相手持薛仁贵送到京中的奏疏列。

    声音听起来比秦御史还要忧国忧民，还要诚恳万分——

    “薛大都督的奏疏上明写，此番与吐蕃使节相谈之事要，请朝廷务必派一位份贵重的使节。”

    “秦御史方才到，文成公主份贵重万万不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