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

    她知，皇帝在储位上实在举棋不定。

    皇帝几乎从来不提起魏王李泰，但到底还是记得的。

    他厌恶魏王从前对他的挤兑欺负，对太哥哥的攻讦，故而父皇过世他就是不许李泰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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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年是嫡，是名正言顺的太，更是先帝亲所立，又被先帝带在边手把手教导了数年，可独立于朝堂还是难。

    “将来，平稳还政于我们的孙，勿将权柄付与外人。”

    太常寺卿崔朝奉诏而来。

    其实因皇帝多年不怎么握笔批奏疏，他的手上反而没有媚娘指关节的薄茧，是非常的一双手。

    储位之事，给媚娘疼吧。

    都不必尚药局的奉御战战兢兢在天后跟前叩首回话，也不必医者来扶脉断定，所有人都看得，陛已至弥留之际。

    果然，皇帝神稍缓，不再想此事。

    “但姜卿，你要劝一劝媚娘，不要太多杀戮。”

    皇帝先说起的却是旧事：“梧，英国公临去前，曾与朕‘来日九泉之，先帝若问起，臣会禀于先帝，陛无负先帝托付社稷。’”

    姜沃猜到了皇帝在想什么，于是轻声：“先帝不会因为这件事怪陛的。”她以笃定之语安皇帝的不安：“有大公在呢。”

    之后继续说起天后。

    “陛，别再自己了。”

    权力尖之，要站稳怎么会没有杀戮。

    姜沃沉声应：“继承大统者，自是天后与陛的嫡亲血脉。”

    此时，媚娘倏尔想起了旧事，也想起了这些年皇帝困于风疾的病症，她喃喃轻语：“过去这些年，陛也受苦了。”

    见此，一直守在一旁的天后，心却如落日缓缓落沉渊。

    那就如他曾经立遗诏时所想的那般，全当他像兄一样忽然去了，再不能人世间的事儿。

    实在是让皇帝纠结地要打结了。

    作为员工，皇帝是她最愿意遇上的那雇主。用人不拘一格，信人舍得放权，且有功则有报酬，从不拖延画饼。

    何况于媚娘，名不正则言不顺。

    权力也改变了他。

    “朕知，哪怕朕了能的安排，待朕走后，媚娘要镇住这朝堂，也少不得生杀之事。”

    可皇帝也没有忘记，四哥就死于父皇驾崩之后的两年。

    媚娘握住了皇帝的手。

    腊月的第四天，已酉日，皇帝神忽然好转。

    他神有些晦暗不明。

    十二月后，皇帝病重不能起。

    不知怎的，媚娘忽然就想起了她在业寺，见到皇帝的那一回。

    他也是变了的。

    “陛。”

    媚娘门，就闻到屋重的薄荷膏气息，皇帝因在额上涂了太多薄荷膏，整个人都散发烈的清凉香气，像是一株冬日里的薄荷，寒苦冷澈。

    皇帝没有这么。

    窗外的北风呼呼撞在窗上。

    倒不是舍不得武家人，而是他明白，若真这么了，媚娘心中必有芥——皇后自己主动放母家，跟皇帝直接旨诛杀皇后母族肯定不一样的。

，皇帝也以官职犒赏过了。可以说，除了太猜忌那一回外，这数十年来，皇帝没有亏待她。

    皇帝说完天后两字，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姜卿，朕知权柄会改变一个人。朕了皇帝后，差一就杀了舅舅，也算是……了四哥。”

    彼时外有孙太尉，有想要皇的皇后。皇帝大概日过得艰难，见了她，忍不住抱怨委屈：“媚娘，这一年多，朕受苦了。”

    皇帝听她言谈中俱是真意，心不免依旧有些黯然，半晌才：“姜卿，朕还有一件事嘱托于你。”

    “姜卿，朕将此事托付于你了。”

    皇帝叹一声，终究是反握住妻的手：“好。”

    孙还小，两个儿又都不是他预想中继承人的样。若只论人，自然李旦更些，可偏生李显又年不说还有后嗣！

    皇帝闭上了睛昏昏睡：“是啊，朕累了。”

    像他这个人看上去一样。

    皇帝坐起来：“媚娘，朕还有一事要。”

    毕竟……武家人虽然都被放了，但并没有死。之前李唐宗室还提醒过他，若真要让天后摄政，放还不够，为避免吕氏之祸，应杀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