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状告大司徒

    这一年六月,盛夏连雨，土地氤。

    当年建上学之时，奇异草全都由辛相挪走,变成了办学经费。故而去岁学校成立之初，各殿各多有空地。

标准的先帝派。

    然今日，孙神医的画像，要挪至先人中去了。

    “直到读书的人停来休息，才猛然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看书却什么都看不清了，书页已不再有意义。”[1]

    黄芪在人群中站定。

    两个人一起看廊日落月升，星辰漫天。

    岁月如刀。

    就这样，过去了三十年吗？

    有时候，常常见面的人，往往容易忽略彼此的变化。尤其是年少就相识的人更是如此。

    而她多年的朋友和同僚，也都未被岁月遗忘。

    而今，不但当年带着姜握的王老尚书不在了，当年引荐狄仁杰给她的阎立本也已然过世。

    又说起刘仁轨——问她要给刘相的八十五岁寿筵送什么大礼。

    院中无风，草木亦寂静如默哀。

    因此在她的印象里，总是意识将狄仁杰认作当年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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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往前走，人亦在年年岁岁中老去。

    这日医学院大堂站了许多人，却很是安静，只有大司徒的声音——医学院院晋公主尚在华原料理孙神医的丧仪未归，故而今日是由大司徒主持挪动画像之仪。

    而外面的名人廊上，则挂着历代名医先人的画像：扁鹊，华佗，张仲景……

    这是圣神皇帝写给孙神医的悼文。

    当姜握收到晋公主自华原送来的讣告，告知她孙神医仙逝后，姜握的心，与其说是大悲大痛，不如说是一孤山寂岭，大雪纷飞之。

    如农学院多果树、医学院多栽常见药草，文学院则是各学生众筹，原本的奇异草无了，就从各家府上薅羊，挪来些赏心悦目的草，以便诗作对……

    六月里，正是这些草药繁茂之时。

    姜握慢慢算：“那一年，狄怀英是二十四岁。”

    甚至孙女都是能去上念书的年纪。

    “……扶危拯弱，方药绝。巍巍堂堂，名魁大医。医门之圣，百代之师……”

    黄芪走到医学院的大堂,看到这一年来看的无比熟稔的画像——开学的那一日，她一门就见到墙上挂着一张荣誉院的画像，亲切的老者，正是孙神医的面容。

    然而在医学院的几位老师攀着梯，小心翼翼把孙神医画像从银钩上取来的那一刻，轻轻的‘咔哒’之声，是画像上的银钮离开挂钩的声音。

    他老人家从宰相位上致仕后，就离开安归乡养老。故而他的丧仪，姜握也好，裴行俭也好，这些旧日属都无法亲至，一应丧仪之礼都是托王神玉带去的。

    就在端午前，王神玉还与她玩笑：“等储君之事尘埃落定，我便能够致仕了吧。我可也是年过七旬，都望着八十的人了，陛不会真留我在朝堂到九十这般无吧！”

    这一日，黄芪没有穿碧官服，而是换了一素常服，与其余神哀凄的同学们一起，走医学院。

    崔朝听到她的声音轻如夏夜中的薄雾。

    他甚至还记得那日，她吃桂糕的样。

    不只记得宅院之事，崔朝甚至还记得那一天，延康坊中卖的好桂糕，有女亲卫买了送来。

    上医学院的药草生的很好。

    如今……王老尚书早已不在世了。

    或许是有这样一个夜晚，或许是早有心理预期——

    “有人把生命比作读书。”姜握手里拿的是最新的报纸，上面刊登着王最新的广告文，写的是铅笔。

    “死亡就像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光线渐暗。”

    医学院自有专门的药圃,但院中也蔓了些好养活的常见草药,譬如黄连、生苗等。旁的学院学生有时候来采两株也无妨,黄芪她们还会细心告知人如何用这些药草。

    她也看到不只有医学院的同学，还有许多旁的学院的学，以及女校的学生，今日都来到了医学院。

    路过院,夏日草木敷荣,药香满园。

    然而这一年来，各学院已然都了与本学院特质相宜的木，俱擢颖，盛夏则荣。

    狄仁杰比她小六岁，她那一年刚过而立之年。是了吏侍郎后，第一年参与贡举事，是王老尚书的副手。

    然而看不见面容，坐在屏风后，只听着狄仁杰的声音，姜握才更加意识到——他也早不再是，当年去姜宅见她的青年了。

    大司徒念悼文的时候，大堂尚且能保持一片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