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箫韶一个激灵，没别的，十许年，他哪有这般伏弱认低时候？他握的这只手，指尖儿到腕再到手肘，无一不僵，僵地打冷战。转又想，是么，你使人时时跟着咱，吃喝拉撒没有你不知的事儿，你还心慌？

    他又说：“要不，是否梧桐苑太过沉闷？我在东中路再为你择一室？”

    她低眉顺儿，摇：“不必，梧桐苑很好，谢殿的好意。”

    他不依，说要给她换地方住，又说好好修葺一番，添她喜的草园圃和石摆件。

    “凤儿，好不好？”他问。

    她说：“不好。”

    勉补一句：“慈居殿正愁捉不着殿的错，在中兴土木，奢张铺费，不好。”

    一席话理是理，分毫不错，只是说去，殿中久久寂静无声，忽然李怀雍问她：“曾记否？梧桐苑的来历。”

    梧桐苑的来历？云箫韶木木地想，这算来不过一年前的近事，可她是那来的人，于她而言早是十多年前的旧事，谁记？

    李怀雍声气殷殷：“是太后的懿旨。那年你母亲来给太后贺寿，正巧你过及笈的年岁，回拜见，你记得？”

    不知怎的，云箫韶心奇异，怎他说来也仿佛过去多年似的？

    “阖里都惊着，连伺候过祖皇帝的老人都说，两朝六佳丽满算，都没有这样的好颜。”

    “我听了，一心只以为夸大其词。待转到慈居殿，太后正拉着你家常，箫娘，彼时我不认得你，却殿一瞧见你，你穿一件榴红的绉裙，是不是？”

    叫他说得，云箫韶忆起这档往事，是，给太后贺寿，都是望喜庆的穿，她也没例外。只是，不想听。她两个的初见，她不想听。

    他说得厚谊温声款款，仿佛那是一辈的好姻缘打，可她心里知，那不是甚好运，那不是天赐的良缘，实是阎王爷怨仇册，一个没饶好过，不死不休。

    千言万语，她说：“是，只是以瞩目，并非贤妇所为。”

    李怀雍摇：“一看见你容貌，你怎知我没看第二？后温嫔领六弟给太后磕，太后有意为难，一力与周遭闲话，就是不允娘儿俩起，浑忘似的。是你，不顾太后不虞，叫一声温娘娘，太后才不得不叫他二个起。”

    有、有这回事儿？

    大约……是有的。

    云箫韶回，认得这个娘娘那个娘娘，也不认得他六弟。李怀商那时候还没开，厮儿么，生得迟，李怀商那会儿怕还没有云箫韶得，瘦瘦的，跟着跪在地上，手脚细伶伶的看着怪可怜。

    李怀雍：“我就想，果然菩萨心才生得莲面，天底哪个男倘若得你为妻，实在三生有幸。皇天不负苦心人，太后说你名有缘，箫韶两个字暗合凤鸟，合该飞在东的枝。又说‘爰植梧桐，以待凤凰’，命东建梧桐苑，等你来。”

    他绕过棋案，过来拥她：“后来你说我才知，真正是凤儿，你与小姨小字一个凤一个鸾，你说，你与我是否天定的缘分？”

    他、他……云箫韶摸不清心里是何想，一时痴想，莫不回到幼时，爹妈给起小名儿，她第一个起来不要这个凤字。一时又觉着他织锦的襟袍，好不扎着人。

    可他箍着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