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只是为了修行？”

    这夜愁云惨淡，隐有风雨大起之兆，失去了烛火映照的殿一片昏黑。

    “修行之人，到哪里都是修行。”

    就这样相了五六日，周粥并不讨厌他，或者说，如罗言这般如坐风、不不慢的和得的言行应对，大约也没人能对他讨厌得起来。

    夫妻二人自成婚以来，可以说是聚少离多。但尽如此，这对帝后的却似年久愈醇的陈酿，不减反增。十二岁那年的周粥已经很懂事了，她永远都记得，父后因在战场上落的暗伤复发病逝的那夜，母皇撑着不在人前过分悲戚落泪，却在无人时掩着帕咳的那一大血。

便会隔着阁楼的窗对着楼外的某个方向托腮，偶尔也会突然问罗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他是否见过陈醋修炼成。

    被她亲手割舍给沈青的，除了那滴本命醋，还有曾经与它贴得最近的那颗心。

    那个男人很好，也了很多，母皇也很看重他。所以那时候的周粥并不明白，帝王三六院本为常事，母皇为何愿守着虚设的清冷后，也不肯回应他些许意，只以肱之臣的礼义相待。

    但越是如此，周粥反而越常想起沈青，一盖弥彰的失措让她烦躁不已。

    从那之后，她的母皇便落了咳血的病，大不如前，却鲜少在周粥面前提及她的父后。及至缠绵病榻，再难起，才稍会偶尔在周粥监国之余，前去侍奉时，握着女儿的手，怀念起与丈夫为数不多的滴滴，并叮嘱周粥将自己葬皇陵时，千万别惊扰了已眠多年的人。

    “自然不是。我也不求飞升登仙，所以也不必断绝男女。这几日相来，我亦心悦陛。”

    这位仅用了二十载，便将大周带一个新的鼎盛时代的女帝，至死，后都形同虚设，一生只与结发夫君诞过一女一……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喜。”

    每次从阁楼离开，路过青月殿时，她都会一遍遍地试图说服自己这个罗言也行。醋香虽不是自带的，但胜在切换起来比沈青自如，想用哪个醋缸里的来熏屋，就用哪个。样貌不差，脾气又好，还是掌门的得意弟，搞不好还能接任未来的掌门，有修为护，比常人都要寿。若与他延绵嗣，半人半醋生不来，不过好歹从小能由爹爹带着修习术法，健，还有整个修仙名门撑腰……也勉可行。

    周粥就在这昏黑里抱膝坐在床边，脑袋抵着床，发起呆来，还忆起了那天自己对着母皇牌位问的，没能得到回答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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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然良久，周粥忽地扬声喊来小灯送客，竭力稳住绪对罗言说了一句抱歉，便闭门谢客，熄了灯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从周粥父后病逝到母皇驾崩中的这几载岁月里，也曾现过一个当年与父后一在沙场上冲锋陷阵过的将军，他与父后是好兄弟，年少时也便钦慕着她的母皇。他常常探望母皇，给周粥带些外的话本，让小皇弟坐在自己背上“骑大”，甚至在周粥母皇病重，她这个皇太女监国时，为解除边将居功对皇权的威胁主动带释了兵权……

    但骂归骂，周粥还是想见他，想立刻见到他。于是她起大步向外走去，却在殿门前脚步一顿，面上所有的委屈与愤懑都转作了茫

    这日，罗言第一次到了亥时还来寝求见，并端来了一盏醉人的温酒，来意不言而喻。他说心悦她时的表温柔认真，不似作伪，大概是有几分好的。可周粥听着，心中却没半分波澜，全不及那夜初闻沈青的那一句“喜”，没有张，更没有羞怯。

    “还说我骗你，是谁说过不会丢我的？”用力眨去中的雾气，周粥咬低骂，“沈青，你才是个大骗！”

    “罗言，你不喜云游四海的生活吗？”

    罗言当然没见过，只好给她另讲了一个白猫成的故事弥补。

    先皇夫将门世家，曾经大周的边境并不太平，邻国滋扰不断，当年她父后才被封为皇太女侍君时，便披挂上了战场，戍守边关几载，甚至连周粥母皇的登基大典都没能回京观礼，皇夫之位也是隔着千里，一旨诏书遥封的。

    “母皇，我是不是也对他动心了？我想他真心我，不是为了报恩才以相许，也不是因为一个侍君的份……可如果他真的上了我，等我死的时候，他也会难过的吧？会像当初爹去世时的您一样吗？我不愿他那样……”

    她怔怔地低，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周粥还在回忆里着神，手却是习惯地隔着前襟在心前一攥，想要挲什么，手却什么也没有。

    世间值得倾心者，从来都非他一人，却又早已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