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帝先开：“除夕有雪，初五有雪，朕让钦天监算过了，逢五雪是吉兆，今年会是个好年。待朕上元祭祖时要虔心拜一拜，望祖宗保佑皇后康健，今年的税也能收得顺利些。”

    祁令瞻：“去年的国库已是卯吃寅粮，今年不能再超支。昨天度支司郎中蔡舒明夜谒臣府邸，先将草拟的今年开支给臣过目，工要修运河，吏要涨薪俸，枢密院说北金又要加岁币，仅此三项，开支就要预计突破一千二百万两。而据和盐铁司估计，明年的各税收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两。”

    宁帝闻言倾：“那兵呢？朕的军队靠什么吃饭？”

    祁令瞻：“年前还欠了许多军饷，就算余三百万全都拿给兵，也不过杯车薪。”

    宁帝面生薄怒，“兵攥在姚丞相手里，他就是这样替朕养兵的？他是一都不怕激起兵变，朕会拿办他是吗？”

    祁令瞻默然，待宁帝冷静后方说：“工吏的请项尚有商讨的余地，但一味节不是策。盐铁转运的税收要看丞相脸才能收上来，送多送少只是他一句话的事，这才是问题所在。”

    “朕知，朕当然知……”宁帝冷声，“姚鹤守就是要掐住朕的脖，让朕养不起兵，只能向北金服。他就是仗着有北金靠山，拿平康之盟保命符。”

    平康之盟是仁帝时与北金签订的合约，纸面上的条款众所周知，譬如割让燕云十六城、大周驻军退离西州一线、岁给北金岁币三百万两白银及二十万匹布帛、瓷等贵。

    但平康盟约中还有一条秘密条款，除当时与会的仁帝、姚鹤守及北金王将外鲜有人知。即使是当今宁帝，也是在仁帝垂危的榻前才知此事。

    彼时仁帝已是痰声将咽，费力仰面对宁帝说：

    “朕此生有三负，负了忠将、良臣、孝……亦有三不负，朕不负宗庙，不负黎庶，不负本心……朕的后名，任由后人评说，朕知你素来孝顺，但莫要为此……大动戈。”

    宁帝闻言落泪，环跪听训的老臣仆侍亦泣不成声，仁帝嫌他们晦气，都赶了外殿，只留兀自抹泪的宁帝，叫他再凑近些。

    “但有一事，朕不能平白背负骂名……并非朕信谗用佞，信姚相，乃是平康盟约里有未落在纸面上的一条，那北金朝廷说……姚相乃两国善之功臣，大周不得辄更易丞相，否则将视为大周不臣，金人铁骑将踏平永京……”

    宁帝的泪砸在手背上，闻言，霎然面白如纸。

    而仁帝说完这件事后，越发气赶不上气，只张着手喃喃：“唯此一罪，朕不能认……唯此一罪，朕不能认……”

    仁帝薨，平康之盟的重担压到了宁帝上。

    有北金保，姚鹤守此人杀不得、挪不得，还要倚他为贤相，任他祸朝纲，北金的爪牙。

    殿中一时默然，往事今皆如牢笼、似枷锁，沉甸甸压在他上。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沉重的，唯有兽炉中的袅袅烟，是这廷里唯一自由的所在。

    殿守来通禀：“陛，姚贵妃听说皇后母家今日探望，备几分薄礼，遣女官送来坤明给诸位女眷。”

    “偏她多事，耳报神倒是灵。”宁帝冷嗤，看了祁令瞻一，对殿守：“送来吧，搁在外殿，不必打搅。”

    姚贵妃女官遣人安置好礼，向宁帝行礼，“贵妃娘娘说御膳房新供了北地的羔羊，若陛仁慈，让皇后娘娘与家人多团聚一会儿，可移步临华用午膳，贵妃娘娘在中候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