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的真名吧？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号。”

    “所以有什么话，趁现在告诉我吧。”

    【求求你，将这人间……】

    巫黎在耳边唤她，淡泊的嗓音里辨不绪。

    “巫、黎……”

    “巫黎！”

    最后回响在聂昭脑海中的，唯有无穷无尽的怆然悲泣之声——

    【倘若在这仙神统治的人间，还有人能看到我们的遭遇……】

    她看见许多模糊的人影，围绕着一棵大的“神树”建立村寨，甘果，饮灵泉，日而作，日落而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那的确是个修挑、骨匀亭的青年，穿古老的祭司服饰，前挂着层层叠叠的珠串，腰间别着一支心打磨的骨笛，只是五官模糊得好像一团雾，形看着有些过分消瘦，仿佛弱不胜衣。

    “同时，也是我的真名。虽然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捂住双耳，而是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就如同百年前她所的那样。

    “阿昭，我的魂魄就快要散了。我在这世间没什么遗恨，后事给你和灵猫他们，我觉得很放心，投胎也一定投得很快。”

    “至少在最后，我想记住你真正的名字。”

    “…………”

    这一次，聂昭前掠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耳边响起无数凄厉绝望的哀号，仿佛置于阿鼻地狱。

    【还给……我们吧……】

    净化气、超度亡魂的过程漫而艰辛，在场一神一都集中了十二万分的神，足足七日七夜没有挪动一步。

    “其实，这个世界和我的世界一样，本就没有神——”

    “我亲所见，灾的源就是仙界。整个仙界都是夺天时、窃地脉而成的冒牌货，‘天帝’和‘神族’是最初的窃国者。天人都被他们骗了，被这个弥天大谎欺骗了一万年！”

    “我姓聂，单名一个‘昭’字。”

    这幻境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却又漫得仿若千年。

    他们不甘就此认命，拼命逃地牢回到村庄，却惊骇万分地发现——

    【我们是人世最后的遗民，亦是伪神最初的牺牲。】

    她立刻本能地意识到，这就是她和黎幽一路追寻的，【烛幽意识中最后的光景】。

    在她前，混沌积聚的气逐渐散去，史莱姆就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一瘪去，其中缓缓浮现一苍白的、半透明的人影。

    那森诡谲的景，就好像聂昭在碧虚湖目睹的“附骨木”一样。

    烛幽想也不想便开唤他，不顾自己气虚乏，一个箭步冲到他边，伸手环抱住他逐渐淡薄、消散的影。

    然而某一日，突然有大批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宛若天神一般的人从天而降，声称这棵神树是“八荒地脉之枢纽”“登临仙界之天梯”，理当由修仙界魁首掌握，不可沦落于凡人手中。

    【还有人听见我们的声音吗？】

    烛幽微微颔首，边衔着些许怀念的笑影，罕见地一丝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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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人记得我们吗？】

    “……！！”

    “古书云：‘烛幽以明，威远以武。’所谓‘烛幽’，便是‘照亮黑暗、明察幽微’之意，是我对自己一生最大的期许。”

    聂昭来不及为这尘埃落定的真相惊叹，更来不及整理五味杂陈的心，因为一刻，整个记忆世界为之一暗，烛幽和巫黎已经面对面站在了熟悉的祭坛里。

    昔日亭亭如盖、苍翠如云的大树，如今已化为一片漆黑，正源源不绝从地脉中汲取灵力，送往一望不见尽的天之上。

    刹那间，聂昭恍若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只觉前阵阵发黑，后背都渗了一层骨悚然的冷汗。

    寨民们震惊、不解、据理力争，但最终有心而无力，被修士们像驱赶猪羊一样赶故土，拘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那一瞬间，巫黎的双惊愕地睁大了。

    巫黎病恹恹地抬起，中是到化不开的倦意，好像熬夜修仙一万年，还附带重度失眠偏痛。

    与此同时，记忆里的烛幽也从幻境中苏醒，缓慢而又定地睁开睛。

    烛幽中有一闪而过的动摇，但随即一咬牙关，绝不犯“重要的话百分百说不完”这低级错误，也不回地直奔正题：

    “……”

    “沉冤昭雪的昭。日月昭昭的昭。”

    “……什么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