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依旧温和澹泊，只怕是连秋绥也认不他来。

    “殿还没睡，我可以替你通传。”秋绥看着他慢慢说，“只是殿见与不见，我说不准。”

    “如此多谢了。”宋也川对着她拱手。

    秋绥走后院，片刻后又走了来：“请吧。”

    温昭明将耳环摘来放妆奁盒中，依稀的铜镜鉴照她明丽的五官。冬禧正立在她后替她蓖发。房间正中放着一个炭盆，此刻只有银炭燃动时爆开的声音。房间里铺着暗红的织锦地衣，角落里的瑞兽博山炉里燃着紫述香。外面是朔风呼啸的秋，室温如。

    帘被人挑开，秋绥对着温昭明福：“殿，人已经带来了。”

    “你们都去吧。”温昭明淡淡说，她抬起睛，温凉如的眸光落在了宋也川上。

    温昭明其实没想过会在这样的形之见到他。上一次二人平心静气地说话，还是三年前于藏山舍之中。而今舍已毁，宋也川也被磋磨的不成样。他腰间尚且悬挂着锁链，他用左手将锁链的一端握在手里，不至于随着他行走发响声叨扰别人。哪怕在如此境遇里，宋也川的澹泊细致是血脉之中的。

    “你想见我？”

    三年光景，那个笑容明丽张扬的少女已经有了公主威严。她扶着檀木桌角的手指染着嫣红的蔻丹，脸上未施粉黛，肌肤细腻如瓷。她的五官是如此的致无瑕，在摇曳的烛光，宛若一幅盛世王朝的图画。

    宋也川缓缓跪，他从怀中掏一本边角磨损的书册：“若也川命丧于此，求公主替也川保此书。”

    他向前伸手，发黄的囚衣袖，一狰狞的伤疤。因为从来不曾将养过，这里又添了几被锁枷磨损的伤。哪怕像温昭明这般久居闱的人都可以一看，宋也川的右手基本已经废了。

    她站起，烟罗裙逶迤在她后，温昭明走到宋也川面前，素手将书卷拿了起来，翻开第一页，里面的字写得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比刚开蒙的孩都不如。温昭明微微挑眉：“你用左手写的？”

    “是。”宋也川神平静坦然。

    这本书的作者名叫林惊风。曾是先帝在世时的阁臣。

    林惊风此人，于万州书院，恃才傲，公然弹劾司礼监与阉党，痛陈明帝太过信佞宵小。留这篇震动朝野的策论之后，被明帝以忤逆君上的罪名，于建业四年被凌迟死。

    他死后，无数江南文人将他的策论奉为圭臬，广为传。明帝为此大兴文字狱，毁了许多舍也杀了许多人。

    “这书早就被销毁了，连刻板和誊抄版都不曾留。污蔑司礼监官员、妄议朝政是重罪。我记得你过目不忘，可若把这份本事用在这事上，你不怕罪加一等？”温昭明的目光如炬，宋也川亦仰起：“我不知自己为什么想把这本书写来，只是从万州书院起，江南三十多个书院，几千条人命都和这卷书有关。我若死了，这本策论便再也无人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