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莼看是如此珍贵的书，手轻轻拂过那字，心里想着原来这是九哥的字，写得这般好，一边心中惭愧，退缩：“可是九哥，我不学无术，这样珍贵的书，您还是留着，放在我这里，浪费了……”

    谢翊：“你看了就不浪费。这位卓吾先生，也是闽州人，和你母家一般，亦是海商世家。原本姓林，因着祖先得罪了御史，家族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家境败落，不得不改姓李避祸。后来考科举官，十分有才学，千古卓识，可惜离经叛，狂傲不羁，最后被诬狱，自刎于狱中。他曾说过，‘我有二十分识，二十分才，二十分胆。’”

    许莼：“他的书为什么会被禁？”

    谢翊：“因为他说‘人皆可以为圣’，‘庶人非、侯王非’，狂悖乖谬，非圣无法，大逆不，所以朝廷正统容不他。”

    许莼睁大睛，似乎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震惊，谢翊看他还微微有些，不忍继续吓他，笑：“你会喜的，这位卓吾先生的一些想法，比如反对重农抑商，他说：不言理财者，决不能平治天。”

    许莼小心翼翼问谢翊：“九哥读这些书，也是因为反对朝廷正统吗？”

    这话问得奇，平日蛛丝迹，这少年不在乎不探问，不问他仇家为谁，不问他究竟住在哪里，不问他究竟日日忙什么，却忽然平地生惊雷问一句是否反对朝廷。

    谢翊注视了他一会儿，对方目光诚挚，仿佛若是自己真的谋反，他也要想着如何帮他。他倒是想问问他是否会不顾一切站在自己后，但还是不忍吓他，对方毕竟后有着亲族，偌大盛家，何必让他担惊受怕。想到此便微微笑了：“我读他的书，不一定就是我都信他。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他有句话说得还是很有理的，‘士贵为己，务自适’，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万世名教也好，旁门左也好，能为我所用，即为自己的。圣贤亦有过，你当多读书，读多了，便不会尽信书了。”

    许莼怔怔将那些书放好，看着谢翊，哪怕他仍然有些一知半解，此刻却也知谢翊待他良苦用心，他心中涌起一阵意，心想着：虽然九哥无意于我，待我却也绝无鄙夷轻贱，他只希望我好好学罢了。

    谢翊看他呆呆看着他，只觉得这孩很是有意思，摸了他的，捋了捋他七八糟的发：“好了，天快要亮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看书。”

    许莼怔怔拿了那书，看谢翊了榻去就要走，慌忙也榻：“我送九哥，九哥什么时候还来呢？我若有看不懂的地方，怎么请教你呢。”

    谢翊转看他光着脚，皱眉：“先穿鞋，别受了凉。”才接着：“我接来很忙，等空了就来找你，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可以写了信给灯草巷那边，五福六顺都在那里的，会帮你送信的。”

    许莼恋恋不舍，只仓促穿了鞋，送着谢翊了楼从后门去，方兴带着几个侍卫在那里等着他，遥遥给许莼拱了拱手示意。